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李有为觉得自己快要跟院角那尊“慢羊羊”石碑一个德行了——沉稳,内敛,且慢。
这天他突发奇想,决定给自个儿放个假,不去折腾什么剑法灵力,纯粹去镇上逛逛。
小镇集市依旧热闹,吆喝声、讨价还价声、孩童嬉闹声混成一片,充满了鲜活的人间气。李有为背着手,慢悠悠地晃荡,偶尔在卖山货的摊子前蹲下,扒拉几下晒干的菌子,或者捏捏新编的竹筐,像个真正的闲散汉子。
路过王记铁匠铺时,光着膀子、浑身汗津津的王铁匠正抡圆了膀子,“铛铛铛”地敲打着一块烧红的铁胚,火星四溅。
李有为停下脚步,看得有点出神。
倒不是那铁胚有多稀奇,而是王铁匠那套动作。举锤,落下,借力,回旋……每一分力气都用在刀刃上,没有丝毫浪费,整套动作带着一种粗犷又和谐的美感,仿佛暗合了某种最基础的发力韵律。
“力由地起,发于腰,传于臂,聚于锤尖……”李有为脑子里下意识地闪过《基础剑诀精要》里关于力量传导的描述,又联想到“星轨牵引”里那些复杂的力场偏转变化。
他看得入了迷,直到王铁匠停下活计,拿起肩上汗巾擦脸,才回过神来。
“李相公,看啥呢?想打把锄头还是柴刀?”王铁匠嗓门洪亮,笑着招呼。
李有为赶紧摆手:“不了不了,王师傅您忙,我就是看看,您这手艺,绝了!”他由衷地夸了一句。抛开修仙者的身份,单论这打铁的基本功,他觉得自己在王铁匠面前就是个弟弟。
王铁匠哈哈一笑,显然对这种恭维很受用:“混口饭吃的手艺,当不得真!”
离开铁匠铺,李有为心里那点关于“星轨牵引”的滞涩感,似乎通透了一丝丝。
“大道至简,古人诚不我欺啊……”他嘀咕着,拐进了常去的那家小酒肆。
“老规矩,半斤烧刀子,一碟茴香豆。”他在靠窗的角落坐下。
酒是劣质的烈酒,豆子是普通的豆子。但他喝得津津有味。修炼《九阳焚天诀》后,凡俗酒水对他基本没了作用,喝的就是个氛围,图的是融入这市井的人气儿。
邻桌几个走脚商人正唾沫横飞地吹嘘着见闻。
“……可不是我吹,那黑风戈壁最近邪门得很!听说有好几队商旅进去就没了踪影,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可不是嘛!我有个表侄前阵子跟着镖局走货,回来说晚上能听到戈壁深处传来鬼哭一样的声音,还有绿油油的鬼火飘来飘去,吓人得很!”
“官府没派人去看看?”
“去了!屁都没查出来!只说可能是流窜的马匪作祟,让商队绕道走……”
李有为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
黑风戈壁?他之前在那里猫了近一年,对那片鸟不拉屎的地方熟得很。除了灵气稀薄、环境恶劣,以及幽冥宗偷偷摸摸搞的那个传送点,哪来的什么鬼火马匪?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几乎可以肯定,这八成又是幽冥宗那帮阴魂不散的家伙在搞什么新花样。
他心里咯噔一下,但面上不动声色,依旧慢悠悠地抿着酒,耳朵却竖得像天线,把那些零碎信息全记了下来。
喝完酒,付了铜钱,他背着手,迈着四方步往回走。表面上云淡风轻,心里已经开始盘算:
“幽冥宗又在黑风戈壁搞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圣婴计划’不是需要地脉和木德之体吗?那破地方除了沙子就是石头……”
“萧家那帮人最近好像也没动静了,感应玉没再亮过,是放弃了,还是在憋大招?”
“明心那丫头……不对,是她体内那尊大佛,现在不知道在哪个角落搞风搞雨……”
越想越觉得,自己这看似安稳的小镇生活,底下简直是暗流汹涌,随便哪一股涌上来,都能把他这艘小破船掀翻。
回到小院,关上吱呀作响的木门,他脸上的闲适瞬间收敛。目光扫过角落的“慢羊羊”,桌上的逐月剑,怀里的无名碎片。
安全感?有个屁的安全感!
他叹了口气,走到院子中央,并指如剑,体内《九阳焚天诀》悄然运转,一丝精纯的九阳灵力凝聚于指尖,吞吐不定,散发出灼热的气息。随即,他又引动星辰之力,指尖那点灼热迅速内敛,化作一点凝练到极致、散发着微弱星芒的寒光。
“凝星指……”
他对着数丈外一块用来垫脚的大青石,轻轻一点。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声极轻微的“嗤”响。青石表面瞬间出现一个拇指粗细、深不见底的小洞,洞口边缘光滑如镜,还残留着一丝灼热与星辰之力交织的毁灭气息。
威力尚可,但灵力消耗也着实恐怖,就这么一下,他感觉丹田里的金丹都黯淡了一丝。
“还是不行,消耗太大,只能当压箱底的杀手锏,得继续改进……”他皱着眉评估着,又拿起逐月剑,身随剑走,在院子里施展起“流星逐月”。
这一次,他不再追求极致的速度,而是尝试将刚才观摩王铁匠打铁时领悟的那种发力韵律融入剑法之中,让力量的传递更高效,更节省。
剑光依旧迅疾,却少了几分浮躁,多了几分沉稳。
练完剑,他抹了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看着天边最后一抹晚霞,心里那点因为听到消息而产生的烦躁,渐渐平复下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拍了拍腰间的“老黄”,“实在不行,哥们儿还有一手遁地术,打不过,总能跑得过。”
这么一想,心里又踏实了。
晚饭是简单的葱花面,他呼噜噜吃完,洗了碗,又把逐月剑和碎片放到“慢羊羊”上温养。
然后,他搬出那尊裂纹玉简,就着油灯微弱的光芒,继续钻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