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岸望着那艘黑船,脚下的地面仍在微微震颤。他一动不动,也没说话,只是把手伸进衣袋,指尖轻轻碰了碰玻璃瓶里的纤维。海水在瓶中晃了晃,映出一点微光。
“哥?”陈小满站在他身后半步,抱着算盘,声音很轻,“它是冲我们来的吗?”
陈岸没有回头,只说:“它早就知道我们要来。”
话音刚落,远处的船忽然慢了下来,船头激起的浪花也渐渐平息。甲板上原本指向这边的人影纷纷转身,悄无声息地退回船舱。
“走。”陈岸拉起妹妹的手,“上快艇。”
快艇是周大海的侄子提前备好的,藏在码头边的岩石后。三人刚登上去,发动机便轰然响起。海风扑面而来,吹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不过十分钟,三公里的距离就到了。
那艘漏油的船浮在海面上,像一具死去的巨鱼。船身倾斜,右舷甲板浸在水中,黑色的油污一圈圈扩散开来。空气里弥漫着焦糊味,混杂着柴油与铁锈的气息。
“账本在船体中央。”陈岸打开声呐仪,屏幕上一个红点正闪烁不定,“信号被干扰了,但还能追踪。”
周大海的侄子已戴好潜水镜,手中握着渔刀:“我从底下绕过去,看看有没有暗格。”
“去吧。”陈岸点头,“拿到东西别上来,在浮标处等我们。”
快艇缓缓靠拢,破旧的船体发出吱呀声响,仿佛随时会塌陷。陈岸踏上甲板,鞋底立刻黏上了一层滑腻的东西。低头一看,是干涸的油渣,踩上去又脏又滑。
他取出玻璃瓶,倒了些海水在掌心,抹在鞋底。再踩上去时,脚步稳了。
声呐仪的提示音断断续续,时强时弱。他一步步向船舱靠近,小心避开每一道裂缝。舱门卡死了,他用肩膀撞了两下,才勉强推开一条缝。
里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只有机器残存的电流声在低鸣。他打开手电,光束照到墙上,映出散落的纸张和几台烧毁的电脑。
红点就在前方。
他蹲下身,手指摸索着地板。一块铁板松动了,边缘布满锈迹。他用力掀开,底下露出一个小空间,静静躺着一本薄册子。
封面呈哑光质地,看不出材质。他伸手拿起,指尖刚触到表面,册子忽然亮了。
一行字浮现在空中:【时空坐标链·第7区】
数字不断跳动,像是自动刷新。他一眼认出了其中几个位置——他家的老屋、生态站,还有他上辈子办公室的坐标。
“这就是他们用来标记我的东西。”他低声说道。
外面传来“扑通”一声,是周大海的侄子下水了。
他迅速将册子放进防水铅盒,正要起身,忽然听见头顶有动静。
抬头望去,货柜的轨道正在缓缓移动。
下一秒,集装箱侧面开启,马明远走了出来。他仍穿着西装,公文包夹在腋下,脸上挂着笑意。
“陈岸,你总是爱管闲事。”
陈岸没吭声,悄悄把铅盒往身后挪了挪。
马明远按下公文包上的按钮,一道蓝光展开,如网般覆盖整个甲板。光网四角连接栏杆,将这片区域彻底封锁。
“这叫维度锁。”他说,“启动之后,十分钟内无人能进,也无信号可出。”
他向前迈了一步:“把账本交出来,我可以让你安全离开。”
陈岸冷笑:“你上次烧掉充电站的时候,怎么不说安全?”
马明远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做生意总要付出代价。你不懂。”
“我不懂?”陈岸一边后退一边说,“但我懂你每次洗手都要擦三遍手帕,吃生蚝必戴手套。你现在敢站在这堆油污里,说明你急了。”
马明远眼神一沉。
就在这时,啪的一声。
一颗算盘珠击中蓝光网的连接点,精准命中。蓝光闪了两下,裂开一道细纹。
陈小满站在门口,手中紧握算盘:“你忘了我哥说过,算盘不只是记账用的。”
又一颗珠子飞出,打中另一个节点。这一次,光网投抖了一下,能量开始泄露。
马明远脸色骤变:“你们……”
“直播已经开始了。”陈岸举起声呐仪,“刚才你说的话,已经传到了十七个频道——县广播、渔船电台,还有……你副总办公室的监听设备。”
马明远猛地打开公文包,试图按下第二个按钮。
但他没机会了。
第三颗算盘珠疾射而出,击中他的手腕。珠子碎裂,内部的小型摄像机亮起红灯,信号锁定。
“你完了。”陈小满说。
马明远后退一步,咬牙道:“你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破坏什么!这是跨世界资金系统的核心!少了一个环节,所有账户都会崩!”
“那就崩。”陈岸将铅盒牢牢绑在腰间,“谁让你们拿我的命当密码?”
话未说完,船身猛然一震。
轰然巨响中,火焰从船底喷涌而出,顺着油层迅速蔓延。热浪扑面,令人睁不开眼。
“他炸了油层!”陈小满大喊。
陈岸一把拉住她:“跳海!”
两人刚跃入水中,身后便剧烈爆炸。燃烧的碎片四散飞溅,砸落在海面,噼啪作响。
他在水下睁开眼,看见周大海的侄子从船底钻出,手中抱着一个金属盒子。他游过去,对方将盒子递来,随后比了个手势——【下面还有东西】
陈岸点头,将盒子塞进背包,与声呐仪一同固定。
三人顺着水流向外游去,直到远离火场才停下。
浮出水面时,天已全黑。远处海面上,那艘黑船只剩轮廓,正缓缓下沉。
他回头望了一眼。
火光照在海面,宛如一条猩红的路。
“密码本拿到了。”他拍了拍背后的盒子,“用鱼鳞和黄金做的,记录着每一笔跨世界转账的时间与去向。”
陈小满喘着气问:“接下来怎么办?”
“下海。”他说,“两千公尺以下,信号还在动。”
他检查了一遍氧气瓶,递给妹妹一副防水耳麦。
“你留在浮标区,保持通话。”
“那你呢?”
“我去看看,到底是谁在拿我的死做交易。”
他戴上潜水镜,深吸一口气,准备下潜。
这时,耳麦里传来周大海侄子的声音。
只有一个词:
“小心。”
陈岸点头,翻身入水。
海水很冷。
他不断下沉,光线越来越暗。声呐仪上的红点始终向前,速度不快,却从未停歇。
约莫二十分钟后,海底出现了异样。
一片废墟,像是被炸毁的基站。中央立着一根金属柱,连着一根线缆,延伸向更深的海域。
他游近,伸手触摸柱体。
上面刻着字。
他用袖子轻轻擦拭。
【时空管理局·第七巡航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