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很冷，陈岸的手一露出来就泛白起皱。他倚在一块岩石上喘息，头盔布满水珠，视线模糊不清。氧气只剩10%，警示红灯不断闪烁。
周大海的侄子趴在地上，呼吸急促，手指深深抠进沙子里，嘴里喃喃低语，听不清说了什么。陈小满躺在另一侧，嘴唇干裂发紫，双眼紧闭，怀里仍紧紧抱着那把算盘，珠子随着微风轻轻晃动。
陈岸抹了把脸，瞥了眼手腕上的声呐仪。屏幕裂了一道缝，但还能用。刚才那个dEEp-Ω建筑已消失无踪，信号也中断了。他们被海浪冲上一片浅滩，天空笼罩着灰紫色的云层，两个太阳悬挂在天际，斜射出微光，海面波光粼粼。
他活动了下手指，关节僵硬。这里的重力比地球小，走起来轻飘飘的，可几步之后便感到疲惫。空气里弥漫着咸腥味，不知能否呼吸，他不敢贸然摘下头盔。
“撑不住了。”侄子翻过身，声音嘶哑，“没水了。”
陈岸没应声，伸手探入海水中。指尖刚触到水面，脑海中突然响起一道提示音：
“今日签到成功，获得‘星际海水淡化装置’。”
他微微一怔，随即从系统中取出一个银色小盒，约巴掌大小，表面纹路交错，像是电路，又似血管脉络。盒子底部有个接口，恰好能与声呐仪连接。
他接通电源，声呐仪发出轻微嗡鸣，屏幕上浮现几行字：“检测到高盐环境，启动逆渗透模式。”
“能用了？”侄子挣扎着坐起，声音带着希望。
“试试看。”陈岸将盒子固定在岩石上，打开进水口。海水缓缓流入，另一端先涌出泡沫，二十秒后，水流逐渐变得清澈透明。
第一滴淡水落入容器时，三人屏息凝视。
“成了？”小满睁开眼，声音微弱。
“还没完。”陈岸调低声呐频率，让设备扫描地下。屏幕上出现波动曲线，东侧五百米深处存在稳定水流，不似海水般紊乱，更像是地底含水层。
“下面有淡水。”他说，“不是来自海水，是陆地内部的水源。”
“五百米？根本挖不到那么深。”侄子摇头。
“不用挖到底。”陈岸指着图像，“它在流动，说明有出口。只要找到裂缝，接上管道就行。”
侄子撑起身，摇晃着向东走去。陈岸扶起小满，将她安置在背风的石缝间。她颤抖着手拨开算盘，指尖轻推几颗珠子，低声说：“记……记一下出水量。”
陈岸点头，将淡化装置功率调至最大。水流渐渐稳定，片刻工夫就接了半杯。他倒了些在手心，嗅了嗅，无异味；舌尖轻舔，竟有一丝甘甜。
“能喝。”他把水递给小满。
她小口啜饮，喉头滚动，忽然间，泪水无声滑落。
“别哭。”陈岸轻声道，“待会还有活要干。”
远处传来一声呼喊。陈岸快步过去，见侄子蹲在一堆矿石后，手中扒出一段锈迹斑斑的金属管，一头断裂，另一头深深插入岩层。
“以前有人用过。”侄子拍去泥尘，“可能是引水的管道。”
陈岸接过管子，用声呐贴地扫描。信号顺着管道延伸，果然连通那处淡水层——中途被一块巨石卡住，阻断了水流。
“得打通。”他说。
两人轮番凿击，石头坚硬异常。换了三个钻头，才打出拳头大的孔洞。刹那间，一股清水喷涌而出，溅湿全身。
“接上！”陈岸迅速清理旧管，一端插入孔洞，另一端连接淡化装置的进水口。原本靠电解缓慢分离，如今直接引入天然淡水，效率提升一倍。
机器运转声增强，出水口哗哗流淌。他们拿出所有可用容器接水——头盔内衬、电池盒、撕开的防护服残片，全都派上了用场。
小满爬过来，拆下算盘珠子。每颗都是空心的，她剪断串线，用细绳编织成网，塞进过滤槽。
“多一层。”她说，“更干净。”
果然，流出的水更加澄澈，毫无杂质。
陈岸猛灌两大口，头脑顿时清醒许多。他抬头望天，双阳位置偏移，光线愈发倾斜。浅滩开始涨潮，海水上涨速度极快，远超地球常态。
“潮来了。”他说，“十二分钟一次，重力也会随之变化。等会水会倒灌，必须把设备抬高。”
三人合力将装置搬到高处，卡进岩石缝隙。刚安置完毕，地面猛然震动。原本垂直向下的重力骤然偏移，身体几乎失重漂浮。海水逆流而上，形成一面水墙，随后轰然砸落。
“怪事。”侄子扶住岩石，“方向变了。”
“不是方向。”陈岸盯着声呐，“是引力在变。我们必须适应节奏，否则连站都站不稳。”
话音未落，远处海面传来轰鸣。
一架黑壳飞行艇疾驰而来，底部喷吐蓝焰，速度惊人。艇身刻着三角标志，陈岸一眼认出——那是钱万三走私队的标记。
“他们追来了。”侄子攥紧工具。
飞行艇降落在百米外，三名身穿防护服的人跳下，手持长枪，直扑淡化装置。
“想抢水？”小满咬牙，“不行。”
陈岸快速检查设备：电力充足，水箱半满，声呐正常。他将U盘插入主机，调出数据。
“他们靠镜头锁定目标。”他说，“只要干扰视觉，就能争取时间。”
他转向小满：“还能做珠网吗？”
“还剩六颗。”
“不够。”陈岸看向出水管，“用水雾。”
他拆下水管，加装多个喷嘴，调整角度朝天喷射。开启全功率后，大量细密水雾升腾而起。因重力较小，水滴悬浮空中，形成一片薄雾。
飞行艇逼近时减速，驾驶员试图瞄准，但雾气反光强烈，画面混乱失真。
“再来。”陈岸指挥侄子调整喷嘴高度，错位喷水。雾气越积越多，在双阳照射下折射出斑斓光影，织成一张变幻莫测的光网。
飞行艇红灯频闪，明显系统失控。它试图绕行，可每次靠近，强光直射镜头，导致定位失效。
“瞎了。”小满嘴角微扬。
最后一波水雾喷出之际，飞行艇突然失控倾斜，底部撞击海面，激起巨浪。船体打滑，旋转数圈后卡进礁石，动弹不得。
三人静静注视。
一名雇佣兵挣扎爬出，举枪欲射，脚下一滑，跌入水中。另两人怒骂不止，动作凶狠却无可奈何。
“活该。”小满低声说道。
陈岸松了口气，关闭喷雾。机器仍在运行，清水持续流出。他拔下U盘收好，声呐仪重新挂回腰间。
“暂时安全了。”他说。
侄子瘫坐在地喘息：“接下来去哪儿？”
“往下。”陈岸望向远方海面，“下面还有东西。”
小满靠在岩石边，指尖摩挲着一颗算盘珠。她仰头看了看天，低头在泥地上写下数字：372。
这是他们储存的第三百七十二升淡水。
陈岸正欲开口，声呐仪忽然震动。
屏幕亮起，显示海底三百米处传来规律信号，频率与此前dEEp-Ω建筑完全一致。
他将设备贴近耳边，听见一段断续的声音：
“……坐标锁定……准备接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