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盘珠子裂了条缝,陈岸把它从手腕上取下来,递给陈小满。她接过看了一眼,没说话,默默塞进了裤兜。
海面晃动,风刮得船身吱呀作响。周大海将烟头摁灭在铁盒里,抬头望天。云层裂开一道缝隙,月亮露了一瞬,又隐入黑暗。
“那东西真沉了?”他问。
陈岸点头:“推进器炸了,被拖走了。”
“人呢?”
“活着。”陈岸收起声呐仪,“海警接手了。”
无线电响起,传来洪叔的声音:“岸仔,九号台风改道了,正朝咱们这边来。”
陈岸立刻调出气象图。屏幕上,一个红点正从东南方向缓缓逼近,速度不快,但路径稳定。
“不对。”他说,“这台风原本是往南走的,怎么转向了?”
洪叔沉默两秒:“有人动了气压数据。走私船进来了,贴着台风外围走,想借风势出海。”
陈岸冷笑:“最后一票?”
“不止。”洪叔压低声音,“钱万三在指挥,带了三艘改装货轮,装的不是鱼,是废油和重金属。”
甲板上顿时安静下来。
陈小满蹲在地上,指尖拨弄着算盘珠,发出清脆的噼啪声。
“他们要把货倒进台风眼?”周大海皱眉,“那地方没人敢去。”
“正因为没人敢去,才最安全。”陈暗盯着屏幕,“台风中心风力小,水流呈环状,倒进去的东西逃不出来。等风停了,证据也消失了。”
“可那里也是最危险的。”洪叔提醒,“一旦泄露,这片海域十年都别想恢复生态。”
陈岸站起身:“不能让他们进去。”
“你打算怎么办?”周大海看着他,“报警?等海警赶得到吗?”
“来不及。”陈岸走向驾驶舱,“我们自己拦。”
他打开系统,完成签到。语音提示响起:“今日签到成功,获得‘气象推演模型’。”
他将数据导入主控台。几秒后,屏幕上浮现出清晰的气流线,展示出台风内部结构及未来六小时的变化趋势。
“找到了。”他指着一个蓝点,“走私船现在位于东侧外围,靠着风力滑行。只要我们提前拦截,就能逼他们进入眼区。”
“然后呢?”陈小满问。
“然后让大海记住他们做过什么。”
他拿起对讲机:“老周,通知村里所有能出海的船,三十分钟内集合。小满,准备可降解网,绑上荧光棒,我要让那片海亮起来。”
周大海没动:“你疯了?台风眼里动手?船翻了都没人知道。”
“我知道。”陈岸穿上外套,“我也知道怎么活下来。”
十分钟后,第一艘渔船靠了过来。接着第二艘、第三艘……不到半小时,三十多条船围成半圆,灯火通明,宛如一串悬挂在海上的星辰。
洪叔的声音再次传来:“冷库冰块已备好,随时可以排放。”
“等我信号。”陈岸说。
他重新校准声呐,锁定三艘走私船的位置。距离十二海里,对方正在逆风调整航向。
“他们发现我们了。”周大海盯着雷达。
“发现了也不敢停。”陈岸冷笑,“后面有海警通缉令,前面是最后一搏。他们只能赌台风能掩护他们。”
“那我们就让它变成牢笼。”
他对小满点点头。她爬上桅杆,手中握着一大卷渔网——特制的海藻纤维网,遇水可自然分解,不会污染海洋。
她展开渔网,绑上荧光棒,用力甩出。
网在空中铺展,像一片发光的叶子,缓缓飘向预定区域。
第二张、第三张……一张接一张抛出。很快,海面上浮起一片绿色标记——组成一个巨大的三角形,中央写着“禁”字。
“再放广播。”陈岸说。
喇叭响起,播放《海洋生态保护条例》第四章第七条:“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在生态保护区倾倒废弃物,违者依法追究刑事责任。”
走私船上乱了阵脚。
无线电传来钱万三的怒吼:“谁在搞鬼?这是私人航道!”
无人回应。
陈岸按下通话键:“你现在行驶的区域属于国家海洋生态保护区,请立即停船接受检查。”
“放屁!”钱万三大吼,“你们算什么东西?敢拦老子?”
“我们不算什么。”陈岸语气平静,“但这片海算。”
他回头对周大海说:“启动旋风阵。”
周大海拿起对讲机,一声令下。
三十艘渔船同时转向,缓缓绕成螺旋阵型。灯光连成一圈,如同一只巨眼,凝视着中央的风暴之眼。
走私船试图突围,但风向骤然改变。
“洪叔!”陈岸喊。
“明白!”
冷库排冰阀全开,成吨冰块滑入近海。冷水改变了局部海水密度,引发上升流,造成短暂的气压差,空气剧烈搅动。
走私船突然失控,船体横移,被一股无形力量推向台风眼。
“他们在下沉!”小满指着雷达。
陈岸紧盯屏幕。三艘船如同被吞噬般,缓缓滑入低气压区。那里风平浪静,却是死地——进去就出不来。
钱万三在无线电中咆哮:“不可能!天气怎么会突变?你们做了什么?”
“我们什么都没做。”陈岸关闭扩音器,仅保留声呐接收。
海底传来低沉震动。
鲸群在鸣叫。
系统自动开启深海监听。那声音缓慢而沉重,仿佛某种判决。
陈小满跳下桅杆,走到陈岸身边。
“哥,你说它们听得懂吗?”
“听得懂。”陈岸望着远处那片诡异平静的水域,“它们一直在这儿,看着所有人来,看着所有人走。”
周大海掐灭最后一根烟:“那三条船,能在里面待多久?”
“等到风停。”陈岸说,“或者等到良心回来。”
无线电响了两声,洪叔传来消息:“海警确认坐标,执法船正在赶往现场。”
“好。”陈岸下令,“返航。”
船队调头,灯光一盏盏撤离风暴中心。
陈岸站在船头,湿透的衣服紧贴背脊。声呐仪仍握在手中,滴着水。
陈小满走过来,掏出那颗裂开的算盘珠。她用指甲轻轻抠了抠裂缝,里面露出两个浅刻的小字:生态。
她没说话,把珠子放回口袋。
周大海倚在舵轮旁,独眼看向远方风暴边缘泛起的红光。他点了根烟,这次没有咬着,而是认真吸了一口。
洪叔在无线电里敲了三下钥匙串,像是为这场行动画上了句点。
船行至中途,陈岸忽然停下。
他低头看向声呐仪。
屏幕上,那个代表走私船的光点,微微闪了一下。
不是移动。
是闪烁。
像心跳。
他又看气象图。台风眼依旧稳定,但外围风速已提升百分之十五。
“还没完。”他低声说。
陈小满凑近:“什么?”
陈岸把声呐仪递给她。她戴上耳机,除了低沉的鲸鸣,还捕捉到一段微弱的摩斯密码。
嘀——嘀嘀——嘀——
重复三次。
SoS。
“他们求救了?”陈小满睁大眼睛。
陈岸没说话。他望着漆黑的海面,手慢慢攥紧。
风,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