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瞳与柳云羞的新婚生活,如同溪流汇入江河,从最初的激越澎湃,逐渐转向更为深沉而平实的流淌。然而,在这看似平静的日常之下,一些细微的变化与挑战,正悄然浮现。
柳云羞的适应力比预想中要好。她不再仅仅是被保护在苑内的娇客,开始尝试更深入地了解这个属于她夫君的世界。她向苏望宁请教妖界的文字与历史,虽然那些古老的妖文艰涩难懂,但她学得认真,偶尔能认出几个字符,便会像得了糖果的孩子般,欣喜地与墨瞳分享。
这日午后,墨瞳提前处理完事务回到栖梧苑,却未见柳云羞身影。侍女告知,夫人去了苑后的那片“语花海”。语花海是万妖谷一处奇景,那里生长的花朵能感知情绪,发出细微如低语般的声音,汇成一片独特的“花语”。
墨瞳寻至花海边缘,并未立刻上前。他看见柳云羞正蹲在一片散发着淡蓝色光晕的“静心兰”旁,侧耳倾听,神情专注而柔和。微风拂过,花海泛起涟漪,细碎的低语如同自然的交响。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望向他所在的方向,脸上立刻绽开清浅的笑意,朝他挥了挥手。
那一刻,墨瞳心中微动。她正在努力地、用自己的方式,融入他的世界,理解他所守护的一切。他走过去,在她身边蹲下。
“它们在说什么?”他低声问,目光落在她被花光映照得格外柔和的侧脸上。
柳云羞微微歪头,努力分辨着:“好像……在说今日的阳光很暖,风很轻柔。”她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也不知我听得对不对。墨瞳,你能听懂它们的话吗?”
墨瞳看着眼前这片低语的花海,点了点头:“大致可以。妖界万物有灵,草木亦有其情绪。”他指向不远处一丛微微颤动、发出急促细响的红色花朵,“那是‘焰语花’,此刻是在抱怨一只小虫打扰了它休息。”
柳云羞顺着他所指看去,果然看到一只发光的甲虫正笨拙地试图落在花瓣上,引得那花朵不断“抱怨”。她被这奇妙的景象逗乐,掩唇轻笑。
墨瞳看着她开心的模样,眼神柔和。他随手摘下一朵散发着宁静气息的白色小花,指尖微动,那花朵便化作一枚小巧的、散发着淡淡白光的胸针,别在了她的衣襟上。“这是‘宁神花’,能安抚心绪,戴着它对你有益。”
柳云羞低头看着那枚独特而精致的胸针,心中甜意蔓延。他总是在这些细微处,无声地关照着她。
然而,并非所有融入都如此顺利。妖界浓郁的灵气虽被墨瞳用阵法调和过,但对于纯粹的人族体质而言,长时间身处其中,依旧是一种负担。几日后的一个清晨,柳云羞起身时,竟感到一阵罕见的头晕目眩,脚下踉跄,险些摔倒。
一直留意着她动静的墨瞳瞬间出现在她身侧,将她稳稳扶住。他的手探上她的腕脉,眉头立刻蹙起,脸色沉了下来:“灵气入体,有些淤塞了。”他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责与懊恼,“是我疏忽,忘了你终究是人族之躯,需定期疏导。”
柳云羞靠在他怀里,缓过那阵晕眩,连忙安慰道:“我没事,只是有一点点不舒服,休息一下就好了。”
墨瞳却未因此放松。他立刻传讯召来了妖医,又亲自运起妖力,极为小心地、一点一点为她疏导体内淤积的灵气。他的妖力霸道刚猛,此刻却化作最温和的涓流,小心翼翼游走于她脆弱的经脉之间,那专注而紧绷的神情,仿佛在对待世间最易碎的珍宝。
妖医诊断后,开了些温和的丹药,并建议柳云羞每日需在灵气相对稀薄些的“晨曦谷”散步半个时辰,循序渐进地适应。
自此,每日清晨,陪伴柳云羞去晨曦谷散步,便成了墨瞳雷打不动的日程。他会放慢脚步,迁就着她的速度,偶尔指点她辨认谷中一些对人族无害甚至有益的灵植。赤焰有次撞见,抱着臂啧啧称奇:“哟,咱们的冷面杀神,如今倒成了贴心向导了?”
墨瞳连眼神都懒得给他,只是将柳云羞往自己身侧护了护,隔绝了赤焰那过于有存在感的目光。柳云羞则红着脸,悄悄捏了捏墨瞳的手心。
除了身体的适应,身份的转变也带来了新的课题。墨瞳身为妖皇近卫统领,地位尊崇,柳云羞作为他的妻子,不可避免地需要接触妖界其他部族。一些小型聚会、或是各部族首领夫人前来拜访苏望宁时,柳云羞也会被邀请在列。
起初,她难免有些拘谨。那些妖族贵妇们形态各异,有的保持着部分原形特征,气息也各不相同。她们对她这个“人族”充满了好奇,目光中带着审视,甚至有些隐含的质疑。柳云羞努力维持着端庄得体,依照苏望宁提前教导的妖界礼仪应对,言谈举止虽不及妖族女子奔放热烈,却自有一份人界贵女的温婉雅致与不卑不亢。
一次聚会中,一位羽族首领的夫人,带着几分优越感,谈起人族寿命短暂,言语间颇为柳云羞“惋惜”。席间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柳云羞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随即松开。她抬起头,看向那位羽族夫人,唇角带着温和却坚定的笑意,轻声道:“夫人说的是。人族寿数的确不及妖族悠长。然,生命价值,岂能以长短衡量?譬如朝露,虽只存于晨曦,亦能折射万千光华。能与心爱之人相守,无论岁月长短,于云羞而言,便是圆满。”
她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在场者耳中。那份面对差异的坦然与对自身选择的坚定,让在座的妖族贵妇们皆是一愣,随即眼中或多或少流露出些许动容与改观。连苏望宁都投来赞许的目光。
事后,墨瞳听闻此事,并未多言,只是在那夜拥着她入眠时,手臂收得格外紧,在她耳边低语:“我的云羞,很好。”
柳云羞知道,她正在被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所考验,也在被它逐渐接纳。这条路并不容易,需要她付出更多的努力与勇气。但每当感受到身边之人无声的支持与守护,她便觉得,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夜幕再次降临栖梧苑,窗外的星泪湖光点依旧。柳云羞靠在墨瞳肩头,看着掌心他今日教她辨认的一枚能聚拢灵气的暖玉,轻声道:“墨瞳,我会努力,成为一个能真正站在你身边的、配得上你的妻子。”
墨瞳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笃定:“你早已是了。”
生活的画卷徐徐展开,有温馨甜蜜,亦有需要共同面对的风雨与磨合。他们在这磨合中更加了解彼此,在这适应中更加紧密相依。未来的路还很长,但携手同行,便无惧任何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