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的南州,秋意已浓。
刑侦大队办公室里,窗台上的月季开得正盛,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办公桌上,映出林砚专注的侧脸。他手中捏着一份泛黄的档案袋,封皮上“1982年南州纺织厂仓库纵火案”几个字,墨迹早已褪去大半,边缘处还有被水渍浸染的痕迹。
这是他父亲林卫国生前经手的最后一桩案子,也是一桩悬了八年的积案。
“队长,省厅刚发来的指纹比对设备调试报告,您要不要过目?”苏晓端着两杯热茶走进来,将其中一杯轻轻放在林砚桌前,目光落在那份旧档案上,语气带着几分了然,“又在看叔叔的案子?”
林砚抬起头,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化为一声轻叹:“八年了,当年的证人要么搬迁,要么离世,现场更是早已被改造,想要翻案,难啊。”他拿起茶杯,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却驱不散心底的沉郁。
八年前,南州纺织厂仓库突发大火,烧毁了价值百万的棉纱,时任刑侦中队副队长的林卫国带队勘查现场,初步判断为人为纵火,可就在案件即将突破之际,他却在一次抓捕行动中牺牲,这桩纵火案也随之成了悬案。
“难不代表没希望。”苏晓在他对面坐下,语气坚定,“你当年能从菜窖女尸案的一枚布鞋印里找到突破口,现在也一定能从这堆旧案卷宗里发现线索。对了,昨天我整理法医室旧资料时,发现了一份当年的现场残留物检测报告,虽然当时的技术有限,但上面记录了一些奇怪的成分,或许能帮上忙。”
林砚眼中瞬间亮起光芒:“快给我看看!”
苏晓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同样泛黄的报告,递了过去。林砚接过,仔细研读起来,报告上的字迹工整,记录着当年从火灾现场提取的灰烬中,除了棉纱燃烧后的残留物,还有少量松香和硫磺的成分。
“松香和硫磺?”林砚眉头紧锁,“纺织厂仓库里怎么会有这些东西?”他陷入沉思,当年的卷宗里记录,仓库管理员证实,起火前仓库里只存放了棉纱和少量打包用的麻绳,根本没有松香和硫磺。
“这会不会是纵火者留下的?”苏晓猜测道,“松香和硫磺都是易燃物,或许凶手用它们来助燃。”
“有这个可能。”林砚点点头,随即站起身,“走,我们去一趟纺织厂旧址,现在那里已经改成了小商品批发市场,或许能找到一些当年的痕迹。”
两人驱车来到南州纺织厂旧址,曾经的厂房早已被拆除,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整齐的商铺,人来人往,十分热闹。林砚站在市场门口,望着眼前的景象,脑海中浮现出父亲生前的照片,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我们先去找当年的老员工问问情况。”林砚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情绪,带着苏晓走进市场。
经过多方打听,他们终于找到了一位当年在纺织厂负责仓库安保的老人,姓张,今年已经六十多岁了,退休后就在市场里开了一家小卖部。
“张大爷,我们是市公安局的,想向您打听一下1982年仓库纵火案的事情。”林砚出示了自己的证件,语气恭敬。
张大爷听到“1982年纵火案”,眼神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他放下手中的活计,叹了口气:“唉,都过去八年了,没想到还有人记得这件事。当年的大火烧得可真凶啊,整整烧了一夜,那可是纺织厂的命根子,好多工人都因此下了岗。”
“张大爷,您还记得当年起火前后,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比如陌生人进出仓库,或者听到奇怪的声音?”林砚问道。
张大爷皱着眉头,仔细回忆了起来:“异常情况……我想想……对了,起火前一天晚上,我看到仓库管理员老陈和一个陌生男人在仓库门口争执,好像是因为货款的事情,具体说了什么我没听清,后来那个男人气冲冲地走了。”
“老陈?您说的是陈世明吗?”林砚连忙问道,卷宗里记录的仓库管理员正是陈世明。
“对对对,就是他。”张大爷点点头,“不过老陈在火灾后没多久就辞职了,听说去了南方做生意,再也没回来过。”
林砚心中一动,陈世明作为仓库管理员,在火灾后突然辞职,这本身就疑点重重。“张大爷,您还记得那个陌生男人的样貌吗?”
“时间太久了,记不太清了,只记得他身材很高,穿着一件蓝色的工装,好像是隔壁五金厂的工人。”张大爷努力回忆着。
告别张大爷后,林砚和苏晓立刻前往当年的五金厂,如今五金厂已经改制,更名为“南州机械制造有限公司”。他们找到公司的档案室,查阅了1982年的员工名册,终于找到了一个符合张大爷描述的人——高建军,当年是五金厂的技术员,1982年年底突然离职。
“高建军……”林砚喃喃自语,这个名字他似乎在哪里见过。他翻阅着手中的卷宗,突然在一份证人证言里看到了高建军的名字,当年他曾作为仓库附近的居民,向警方提供过证言,说起火当晚听到仓库里有动静,但没在意。
“这就奇怪了,他既是五金厂的技术员,又住在仓库附近,还和陈世明有过争执,这一切太巧合了。”苏晓说道。
“不是巧合,他很可能就是当年的纵火者。”林砚眼神坚定,“走,我们去查一下高建军的下落。”
经过几天的排查,他们终于得知高建军并没有离开南州,而是在郊区开了一家小型加工厂。林砚和苏晓立刻驱车前往,在一家破败的加工厂里,找到了高建军。
此时的高建军已经五十多岁,头发花白,身形消瘦,看到穿着警服的林砚和苏晓,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
“高建军,我们是市公安局的,想向你了解一些情况。”林砚开门见山。
高建军强装镇定:“警官,我没犯什么事啊,你们找我干什么?”
“1982年南州纺织厂仓库纵火案,你还记得吗?”林砚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
高建军的身体猛地一颤,眼神躲闪:“我……我不记得了,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不记得?”林砚拿出那份现场残留物检测报告,“当年火灾现场的灰烬中,检测出了松香和硫磺的成分,而你当年在五金厂正好负责这些材料的管理。另外,有证人看到你在起火前一天和仓库管理员陈世明发生过争执,你能解释一下吗?”
高建军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还有,起火当晚,你说自己在家睡觉,可邻邻居证明,你当晚并没有在家,而是出现在了纺织厂附近。”苏晓补充道。
在确凿的证据面前,高建军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他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痛哭起来:“我说,我说……当年是我放的火……”
原来,当年高建军和陈世明合伙做棉纱生意,陈世明利用职务之便,从仓库里偷运棉纱卖给高建军,两人从中牟利。后来,陈世明想独吞利润,拒绝再和高建军合作,还卷走了两人之前赚的钱。高建军气不过,便想报复陈世明。
他知道纺织厂仓库里都是易燃的棉纱,便从五金厂偷了松香和硫磺,在1982年的一个深夜,潜入仓库,点燃了棉纱,制造了纵火案。他本想嫁祸给陈世明,可没想到林卫国带队勘查现场时,发现了一些疑点,就在案件即将真相大白之际,林卫国却牺牲了,这桩案子也成了悬案。
“我对不起林队长,对不起那些因为火灾下岗的工人……”高建军泣不成声。
林砚看着眼前的高建军,心中五味杂陈,父亲的牺牲终于真相大白,这八年来的等待和追查,终于有了结果。他拿出手铐,铐住高建军:“高建军,你涉嫌故意纵火罪,现在跟我们走一趟吧。”
押着高建军走出加工厂,阳光洒在林砚身上,他抬头望向天空,仿佛看到了父亲欣慰的笑容。八年的悬案终于告破,父亲的在天之灵也可以安息了。
回到警局,林砚立刻组织警力,对陈世明展开追捕。经过半个月的努力,警方在南方一座小城抓获了陈世明,他对当年和高建军合伙盗窃棉纱的罪行供认不讳。
案件告破的那天,南州市公安局举行了隆重的表彰大会,林砚凭借出色的表现,再次获得了市局的嘉奖。但他并没有骄傲,因为他知道,这只是他守护南州平安的开始。
夕阳西下,林砚站在刑侦大队的办公楼前,看着手中的奖章,心中暗暗发誓:父亲,您放心,我会继承您的遗志,用自己的力量,守护好这座城市,让正义不再迟到。
此时,办公室里的电话突然响起,林砚转身走进办公室,拿起电话:“您好,南州市刑侦大队……好的,我们马上到!”
挂掉电话,林砚眼神一凛,对身边的苏晓和队员们说道:“有新案子,出发!”
警笛声响起,几辆警车驶出警局,消失在夕阳的余晖中。正义的守护,永不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