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棠的手贴在镜面上，掌心发烫。
镜子轻微震动，裂痕里渗出声音。起初是低低的哭声，像从井底传来，接着笑声刺入耳膜，尖锐又断续。两种声音缠在一起，在房间里来回冲撞。陈默后退半步，测灵仪发出刺耳鸣响，屏幕上的波形线乱成一片。秦月蹲在地上，双手压住耳朵，肩膀微微发抖。苏明远握紧枪柄，目光扫向四周，却找不到声音的源头。
“不是攻击。”林小棠突然开口，声音不大，但压过了杂音，“是……他们在说话。”
陈默看向她。她的脸色有些白，右手始终贴着镜子，胎记泛着暗红的光。
“我能听清一部分。”她咬了下嘴唇，“他们在说‘放我们走’。”
陈默立刻从风衣内袋取出录音机，打开麦克风增益模式。拾音口对准空气，指针缓慢偏转。他调整频率旋钮，杂音中渐渐浮现出断续的人语——
“……别关灯……”
“……c-729还在运行……”
“……有人按了按钮……”
声音忽远忽近，像是从不同时间传来的。
秦月抬起头，喘了口气：“这不像鬼故事里的那种闹……更像是……录音？”
“记忆残留。”陈默低声说，“系统还在回放。”
他把录音机靠近一面布满裂痕的镜子。刚靠近，空中忽然浮现人影。一个穿病号服的女人蜷缩在角落，双手抱头，肩膀抽动。另一个身影站在房间中央，仰头大笑，身体扭曲地跳动。幻象没有实体，但靠近时，皮肤会感到一阵刺寒。
秦月的背包突然震动。她猛地回头，拉链缝隙里透出蓝光，像是设备在内部自行启动。她伸手去拿，却被苏明远拦住。
“别碰。”他说，“刚才的信号已经影响到电子设备。”
陈默盯着中央的白衣女子幻影。她和其他的不同，动作缓慢，手指一直指向石门后的黑暗走廊。他调低录音机输出频率，反向注入一段稳定波形。空气中的幻象瞬间凝固，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只有那名白衣女子还站着。
她缓缓抬起手，指尖对准石门方向。
“她想让我们过去。”林小棠说。
陈默收起录音机，向前走了两步。石门被铜链缠绕，锁扣锈死。他举起银镜，准备检查门缝。
苏明远却先一步上前。他的脚刚踏出，地面传来细微电流。他立刻收回脚步，低头看去。地砖缝隙间嵌着极细的金属丝，几乎看不见。
“有陷阱。”他说。
陈默蹲下，用银镜反射地面。金属丝连向墙角一处凹槽，里面藏着一个金属盒，表面刻着编号：R-04。
“和椅子上的编号格式一样。”林小棠轻声说。
苏明远盯着那个盒子，喉结动了一下。他记得这个编号前缀。警队内部档案中，R系列代表“远程监控与响应单元”，属于绝密项目。父亲的名字曾出现在一份R级任务简报的末尾。
他摸了摸颈侧的纹路。那里又开始发热，像是被什么东西拉扯。
“这地方还在运作。”陈默站起身，“整套系统没停，只是降频了。”
林小棠走到石门前，右手抬起来，掌心对准铜链。胎记的热度顺着胳膊往上爬，但她没有放下。
门上的火漆印慢慢显现出来。暗红色，边缘磨损严重，但形状清晰。她认得这个印记。和残页上的一样，也和她胎记浮现的符号一致。
“门上有标记。”她说，“和我手上的符号……是同一个。”
陈默走过来，把银镜贴近火漆印。镜面映出印底的细节：一圈细小的数字刻在边缘，中间还有一个字母——c。
苏明远呼吸一滞。
c开头的编号，是刑警队第七组的专属标识。只有参与过特殊行动的人员才能接触这类文件。二十年前那场火灾后，所有相关记录都被归档封存，连他这种在职警官都查不到完整名单。
可现在，这个印记出现在地下实验区的最深处。
“他们不是失踪。”他声音很沉，“他们是被安排进来的。”
秦月靠在墙边，摄像机仍背在肩上。她没再试图开机，只是盯着那扇门。刚才的幻象消失后，她总觉得哪里不对。那些跳舞的人，动作太整齐了，像是被什么控制着。
“陈默。”她忽然说，“你之前录到的声音……有没有提到‘指令’？”
陈默看了她一眼。
“有。”他说，“最后一句是‘有人按了按钮’。”
林小棠的手还贴在门上。热量没有减退，反而越来越强。她闭上眼，脑海中闪过画面：一间控制室，墙上挂着七块显示屏，每块都显示着不同的病房。一个人坐在操作台前，手里拿着遥控器。
按钮按下，所有人同时站起来。
她睁开眼，声音有些抖：“这里有个控制中心。不在这一层，在下面。”
陈默点头：“门后就是通道。”
苏明远走上前，站在铁门前。他伸手碰了碰火漆印，指尖传来一阵麻木感。纹路从脖子蔓延到下巴，皮肤底下像有东西在游动。
“我得进去。”他说。
没人反对。
陈默检查了一遍银镜和录音机，确认电量充足。秦月把背包带勒紧，手指搭在摄像机开关上，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林小棠收回右手，掌心的红痕仍在发亮，但她没再说话。
苏明远最后一个迈步。
他们的影子被走廊尽头的微光拉长，投在潮湿的墙面上。铁门后的通道狭窄，向下倾斜，墙壁上每隔几米就有一个通风口，盖子已经锈烂。
走到底，是一道更厚重的铁门。
门中央，一枚完整的火漆印嵌在金属表面。
c-729。
苏明远伸手按在上面。
门内的锁扣发出一声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