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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影阁外的小花园,阳光透过枝叶缝隙洒下光斑。莫锦瑟依在软榻上,手抚着已明显隆起的小腹,目光落在墙角盛放的栀子花上。那缕清幽的香气是她此刻唯一的慰藉。花嬷嬷低声叮嘱她再饮一口参汤暖身,便转身回屋去取蜜饯。

就在花嬷嬷身影消失在门内的瞬间,一个带着浓重药味和汗馊气息的阴影堵住了阳光的来路。

莫锦瑟下意识地微微侧头。沈清砚。那张因伤痛与长久幽禁而变得蜡黄、扭曲的脸庞映入眼帘,带着毫不掩饰的怨毒和一丝神经质的快意。

莫锦瑟的心脏猛地一沉,指尖无意识地收紧了一下,压到了衣袖下藏着的坚硬簪尖,一丝锐痛让她瞬间更加清醒。胃里翻起一股熟悉的恶心感,但她强行压了下去,只是静静地看着沈清砚,那双琉璃般的眸子里仿佛结了一层薄冰,清晰地映出对方的倒影,却无任何波澜惊起。

“呵……世子妃好生惬意啊,”沈清砚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嘶哑又尖利,一步步逼近,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在这鸟语花香里养尊处优,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世子爷的疼宠……”她刻意拖长了语调,那双充满恶意的眼睛死死钉在莫锦瑟平坦的领口和微隆的小腹上,“可你这身子……当真还配得上这福分吗?被那突厥蛮子……”她凑得更近,压低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扒光了……按在冰凉的兽皮上……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滋味……真就那么快忘了?”“宋世子抱着你的时候……闻到你身上洗得掉突厥畜生的腥膻气吗?他亲你肚子的时候……想没想过这里面……会不会……”

莫锦瑟的呼吸几不可察地停滞了一瞬。小腹的弧度和沈清砚每一个污秽的字眼,都如同冰冷的针尖,无声无息地刺穿她强筑的心防,狠狠扎在那片尚未结痂的伤疤之上!阿史那勒狰狞的笑脸、冰冷的手指、绝望的窒息感……如同蛰伏的噩梦瞬间被唤醒!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脊椎!她的手指在袖底更深地嵌入簪子的棱角,尖锐的疼痛压住了喉间的干呕和身体的微颤。指甲刺进了手心,带来清晰的、支撑她维持最后体面的痛楚。

她依旧没有动,没有出声,甚至连眉头都未曾因这刻骨的羞辱而蹙起。只是那双凝视着沈清砚的眼睛,薄冰之下似有万丈深渊,无尽的寒意足以将人冻僵。

“放肆——!!!”一声带着惊怒与威仪的厉喝,如同炸雷般在花园一角的小径上响起!是王妃温淑华!她身着华服,带着几个丫鬟,本是逛园子散心,却没想到会撞见这样不堪入目的一幕!

沈清砚猛回头,看到王妃阴沉的脸色,眼中瞬间掠过一丝慌乱。温淑华几步冲上前,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布满寒霜!柳妈妈的下场如同警钟时时在她心头敲响,几个月来的闭门思过,让她在痛悔中开始冷眼审视王府的一切。她看清了一些东西——那些曾经在身边刻意奉承、煽风点火的“忠仆”,那些她因寂寞和软弱而给予的信任,最终换来的是她与丈夫离心,与儿子生隙!如今,她只想牢牢守住这份失而复得的家人温情!

眼前这个沈清砚,就是她当初因柳妈妈“温顺知心”而抬举起的贱婢!却也是个包藏祸心的!温淑华的目光扫过莫锦瑟——那女子依旧维持着端坐的姿态,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有那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唇线泄露了一丝隐忍。这份超乎寻常的平静,反而让温淑华的心头莫名地揪紧!再看看她那明显隆起的腹部——那里怀着宋麟的骨肉,平南王府的未来!再如何不喜欢莫锦瑟,那也是她昔日闺中密友文望舒留在世上唯一的骨血!更是她儿子宋麟心尖上的人!如今又遭了那样的滔天劫难……这该死的贱婢,竟敢用如此下作污秽的言语来羞辱她?!

巨大的愤怒瞬间冲垮了温淑华的理智!“混账东西!”温淑华几步上前,扬手——“啪!!”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沈清砚那张蜡黄扭曲的脸上!力道之大,将本就身体虚弱的沈清砚打得一个踉跄,狼狈地摔倒在地!脸上瞬间浮起清晰的五指印!

“谁给你的狗胆?!敢在本宫的王府里,用如此污言秽语羞辱主子?!谁给你的?!!”温淑华的声音因愤怒而拔高,带着久居上位的骇人压迫感,“来人!将这个不知死活的贱婢拖下去!重打五十杖!给我往死里打!”

她身后的仆妇们早已惊呆,闻言立刻反应过来,如狼似虎地扑上前,毫不怜惜地揪起瘫软在地、已被一巴掌打懵了的沈清砚!

“王妃!王妃饶命……奴婢……奴婢知错了……”沈清砚被粗暴地架起,感受到王妃眼中真切的杀意和那些仆妇毫不留情的力道,终于意识到自己彻底完了!巨大的恐惧让她挣扎哭喊起来。

温淑华看都不看她一眼,挥挥手:“还等什么?!快拖走!污了本宫的眼!”她的胸脯因气怒而剧烈起伏,保养得宜的脸上肌肉微微抽动。

处置完沈清砚,温淑华才缓缓转过身,目光复杂地落在依旧端坐的莫锦瑟身上。四目相对。莫锦瑟的目光依旧沉静无波,仿佛刚才那场羞辱和自己无关。温淑华心头那股气堵得更厉害了。她厌恶这种看不透的情绪。她沉默了片刻,那目光掠过莫锦瑟苍白但平静的脸,掠过她抚在小腹上的手,最终微微别开眼,语气带着惯有的冷淡疏离,却少了几分刻薄:“……你受惊了。方才那疯妇的话,不必放在心上。”她顿了顿,仿佛在给自己寻找一个台阶,“好好回去歇着吧。养好身体……别累着孩子。”

疏影阁的门口,花嬷嬷捧着蜜饯罐子,惊恐地看着眼前一幕,大气不敢出。

莫锦瑟缓缓站起身。她动作依旧带着一丝难掩的虚弱和难以根除的细微颤抖,但仪态端正无可挑剔。她对着温淑华,微微屈膝,行了一个完美的福礼。抬头时,脸上甚至勉强挤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表示接受对方“关切”的弧度。她再不看温淑华,缓缓转身。在花嬷嬷紧张地搀扶下,步履缓慢却坚定地朝着疏影阁的院门走去。

温淑华站在原地,看着那纤细却挺直的背影消失在门廊后,才长长地、无声地叹息。

疏影阁的院门在莫锦瑟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身后温淑华复杂的注视,也仿佛隔开了花园里那场猝不及防的闹剧。花嬷嬷心有余悸地紧紧搀扶着她,几乎能感受到她指尖传来的冰冷和细微到难以抑制的颤抖。“世子妃……”花嬷嬷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担忧。莫锦瑟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微不可闻。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只有唇瓣被她自己咬出了一抹刺目的嫣红。她挣脱开嬷嬷的手,脚步并未停顿,径直走进了内室,在那张她与宋麟常相依的软榻上坐了下来。她坐得笔直,双手交叠搁在微隆的小腹上,眼神空茫地望着前方窗棂投下的光影,仿佛一尊失去灵魂的玉雕。

花园里沈清砚被拖走时那渐渐远去的哭嚎求饶,温淑华那句“不必放在心上”的疏离话语,都如同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只有沈清砚那恶毒的、带着腥膻味的字眼,一遍又一遍、无比清晰地在脑海中反复滚过:“扒光了……按在兽皮上……”“他抱着你的时候……闻到突厥畜生的腥膻味了吗?”“想没想过这里面……会不会……”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深深扎进她最隐蔽、最疼痛、最羞耻的伤口,然后狠狠搅动!那被强行压制在王庭中的不堪记忆、被日夜守护抚慰而勉强遮盖的污秽感,此刻如同脓血般溃烂涌出,带着令人窒息的腥膻和耻辱!

她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小腹。那里是她最深的眷恋,也是她此刻最深的刺痛之源。宋麟的骨血……却在她这被玷污的躯体内孕育。沈清砚那恶意的揣测,如同淬毒的冰棱,刺穿了她自以为结痂的坚强。她配吗?她这样一个……身染污垢、满心疮痍的人,还配占据宋麟那如日月清风般纯净的心吗?

门被急促地推开,带着一身朝堂风尘和隐约忧虑的宋麟快步走了进来。“锦瑟!”他一眼便看到了榻上妻子那过于沉静的背影和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侧脸,心猛地一沉!府中方才那阵短暂的骚动和沈清砚最后的哭嚎他隐约听闻,顾不得问清缘由,他最担心的唯有她。他几步跨到榻边,蹲下身,温热的大手不由分说便想覆上她冰凉的手背:“你怎么样?我听说……”莫锦瑟缓缓转过头,看向他。那双琉璃般的眼眸深处,宋麟看到了深深的空洞、疲惫……和一缕拼命压抑却依旧无法根除的、沉重的悲凉。但那平静的面具,被她死死地撑住了。她甚至极轻微地向上弯了弯唇角,给了他一个苍白得让人心碎的“笑容”。宋麟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她越是平静,他越是恐慌!他太了解她了,这平静如死水的表象下,是巨大的风暴在无声肆虐!“锦瑟……”他喉头滚动,声音带着无法言说的心疼,“你别……”他想安慰,想剖白,想告诉她任何人的言语都无法玷污她分毫,想说他宋麟只恨当初屠尽突厥王庭时为何没将沈清砚也一并碾死!想说他根本不在乎……不!他在乎!他在乎的是她的痛!他恨不能以身替!可他所有汹涌的情绪,在对上她那双沉寂如古井的眼睛时,竟哽在喉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莫锦瑟看着他眼中的焦虑、心疼和那毫不掩饰的深情,巨大的悲痛如同海啸席卷了她!他眼底的光越是清澈温暖,越是映照得她内心的污秽和狼狈无处遁形!她轻轻叹息一声,身体微微前倾,如同倦鸟归林般,将额头抵在了他坚实的肩膀上。那是一个依恋的姿势。她闭上眼睛,贪婪地汲取着他身上清冽而令人心安的气息。宋麟心头巨震!他毫不犹豫地伸出手臂,将她整个身子小心翼翼地圈入怀中,如同环抱着世间最珍贵的易碎品。他下颌轻轻抵着她的发顶,温热的呼吸拂过她冰凉的脸颊。他什么也没再多问。只是将她搂得更紧,用自己温热的体温和沉稳的心跳,包裹着她冰冷的身体和剧烈波动的心神。莫锦瑟依偎在他怀里,鼻尖酸涩难抑,却死死咬住下唇,不让泪意决堤。他的怀抱,是她深陷地狱时抓住的唯一浮木,是她破碎世界里唯一的温暖亮色。没有他这两个月夜以继日的守护,她或许早已在那场血污里彻底沉沦……可正因为感受到这怀抱的极致安全与纯净,正因为深知他情意之深之重,沈清砚那淬毒的利刺才更深地扎进她心里!他值得拥有世上最美好的一切,而不是被她这具已然不洁、内心布满阴影的身心所拖累。突厥王庭的血污、那些不堪的记忆、如今沈清砚的羞辱……如同永远甩不脱的阴影,会永远烙在他平南王世子的尊严上!她不能……不能让他因为她,一生都活在世人隐晦的议论和怜悯甚至不屑的目光里!

接下来的日子,疏影阁似乎恢复了一种奇异的“平静”。莫锦瑟依旧不言语,但那份无声的抗拒和惊惧似乎退去了很多。她甚至开始主动靠近宋麟。宋麟在书房处理军务密报时,她会捧着一卷书册,安静地坐在窗边的圈椅上,偶尔抬起眼帘,目光温柔地落在他专注的侧脸上。她会在他疲惫时,轻轻将一盏热茶放在他手边。夜里,她不再只是被动地蜷缩,甚至会无意识地往他怀里更深处钻去,寻找那份能驱散寒意的温暖。她会更频繁地让他把手掌覆在她微隆的小腹上,感受那越来越有力的胎动,然后对着宋麟露出温婉柔顺、仿佛终于走出阴霾的浅浅笑意。宋麟悬着的心并未真正放下。她眼底深处那抹挥之不去的沉重与决然,如同冰面下的暗流,让他隐隐不安。但那主动的靠近、那日益柔软的姿态,又让他看到黑暗中破晓的微光。他只能加倍地小心呵护,将所有的焦虑藏在心底,用更深沉的爱意包裹着她,祈望时间能慢慢抚平一切伤痕。

他甚至开始着手安排更多能让她开心的事情:悄悄请来南方的厨子,学着做她幼时爱吃的精致点心;请擅画宫廷画师偷偷为怀孕的她画像;甚至计划在疏影阁的后院开辟一个暖房,种上她喜爱的稀有兰花……他小心翼翼地拼凑着属于他们的未来图景,等待着光明真正照进她心底的那一天。

然而,他并不知道,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莫锦瑟正无声地准备着一场最彻底的诀别。她向花嬷嬷讨要了更多的安神助眠草药,煎煮得浓浓的。她开始整理一些极其私人、简单却必要的东西。那些她最珍爱的、属于宋麟的物件:他亲手雕刻的第一枚玉佩、他写下的第一句歪歪扭扭的情诗、新婚时他笨拙地缠在她发髻上的同心结……她一遍遍抚摸,眼泪无声滑落,却最终将它们小心地收好,锁在妆盒最底层,连同那份眷恋一起深埋。她取出了上等的洒金宣纸,提笔。给宋麟的信:“麟:展信如晤。当你看到此信时,我已携儿远行。莫问去处,勿念。当日惊变,非你之过,亦非我之罪。然天命弄人,玷污已生,永难涤净。沈氏之语虽鄙陋,然叩我心之卑,震我魄之碎。此生此身,终非完璧,难再承君如月之辉、如山之重。君是九天皎皎月,当映澄江万里秋。莫为锦瑟,羁染尘灰。休弃书已备,非怨怼,乃赎还君之自由身。腹中骨血,吾之至珍。纵万难,誓护其安。勿忧,莫寻。锦瑟绝笔。”字迹端雅清丽,却力透纸背,每一笔都带着冰封的痛楚与割裂的决绝。最后两行墨迹模糊,显然曾被泪水打湿。她又摊开另一封奏疏:“陛下亲启:臣女莫锦瑟,遭逢突厥之劫,蒙陛下深恩,得返故国。然身受重创,心魂俱损,尤感形秽。突厥王子掳劫之事,已为大晟朝野所知,虽真相灼灼,然尘埃难以尽拂。恐因臣女一人之故,牵连宋麟清名,玷污平南王府威仪。臣女思忖,唯远遁江湖,销迹匿踪,方可息风波于无形。昔日蒙陛下错爱,授中书舍人之职,今身心俱残,难堪重任,愧对圣恩,恳请辞去官职。离前留书夫婿宋麟,陈清缘由,自愿请去。望陛下怜悯吾之苦衷,勿苛责于他。离宫远走,实非得已。叩谢陛下隆恩。罪臣女莫锦瑟泣血顿首。”言辞恳切,理由充分,字字句句皆是为宋麟、为王府、为朝廷名声着想,将自己置于卑微尘埃之地。

月光吝啬地穿过窗纱,仅能在冰冷的地砖上投下些许惨淡的银灰。万籁俱寂,唯有宋麟均匀绵长的呼吸声在死寂的内室规律地起伏着。那碗被莫锦瑟悄悄加重了安神分量的汤药,此刻正尽职地将他拖向深沉的黑甜梦乡。他睡得很沉,眉宇舒展,俊朗的轮廓在朦胧的微光下显出一种令人心折的静谧。

莫锦瑟无声地坐在榻沿,目光贪婪地描摹着他沉睡的容颜。她修长微凉的指尖悬在半空,带着无尽的眷恋与不舍,却最终没有落下去,怕那细微的触碰惊扰了他的沉睡,也怕这最后的碰触会彻底摧毁她离去的决心。

时间在沉重的呼吸声与死寂的僵持中流淌。终于,莫锦瑟缓缓站起身。没有一丝声响。她走到妆台前,将早已备好的信封——一封是给宋麟的诀别书与休弃书,另一封是给文昭帝的告罪辞呈——用镇纸压在了最显眼的位置。信封之旁,她还放上了一件极其微小的、柔软雪白的婴儿贴身小衣,那是她前几日避开花嬷嬷和碧城,偷偷一针一线缝制的,针脚细密笨拙,却倾注了无法言说的母爱。

做完这一切,她转过身。窗外,更漏指向三更。

一个如同幽灵般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内室角落的阴影里。那是只效忠于文望舒生前留下指令的——两名沉默如同山岩的玄衣暗卫。

莫锦瑟无言地点点头,眼神空洞却无比坚定。她最后回头深深看了一眼榻上沉睡的宋麟,那张在暗影中也依旧俊朗无俦的睡颜。他微微蹙了下眉,似乎睡梦中仍捕捉到了一丝不安的气息。莫锦瑟的心如同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几乎窒息!她猛地转回头,死死咬住下唇,硬生生将喉间的呜咽和翻涌的血气咽了下去!不能发出一点声音!不能!

她不再有丝毫犹豫,决然地做了个手势。其中一名身形矫健的暗卫如同猎豹般无声上前,动作快而轻柔地将她打横抱起——那姿态充满保护与敬重,仿佛怀抱易碎的珍宝,全然不同于昔日被掳时的屈辱蛮横。另一名暗卫迅速掀开靠花园一侧那扇早已被他们暗中弄松插销的窗棂,轻巧如狸猫般翻了出去,随即接应。三人动作快如鬼魅,没有惊动疏影阁外院任何一个沉睡的守卫,更别说花嬷嬷和碧城下榻的外间厢房。夜巡的府兵刚刚走过的脚步声还在远处回响。

马车早已备好,停靠在平南王府最偏僻一处废弃角门外围墙的阴影里。车厢漆黑,拉车的马匹蹄上也包裹着厚厚的软布。暗卫将莫锦瑟极其小心地安置在早已铺满厚厚软垫的车厢里。车厢不大,却温暖干燥,弥漫着淡淡的、能安神的草药香气,显然是暗卫费心打点过的。“大小姐小心。”抱她上车的暗卫低沉地说了一句,如同岩石摩擦的嗓音,带着奇异的安抚力量。随即放下厚重的车帘。车辕轻响,车轮在包裹了厚布的情况下只发出极其轻微的“碌碌”声。马车如同沉入水中的石头,悄无声息地滑入浓厚的夜幕,驶离了这方禁锢过她、守护过她、最终让她心碎欲绝的宅邸。

车厢内一片漆黑,只有车帘偶尔被风吹开一线缝隙,透进微弱的、变幻莫测的光——是打更人的灯笼晕染开的光斑,是远处高楼屋檐下悬挂的风灯,是夜空偶有稀疏的星辰……这些都是属于长安的微光。

莫锦瑟蜷缩在软垫上,双手紧紧抱着自己微隆的小腹。泪水终于如同失控的洪水,汹涌而出!无声无息,却滚烫地滑过冰冷的脸颊,砸落在手背上,衣襟上,留下冰冷的湿痕。她死死咬着自己的下唇,不敢发出一丝哽咽!可那决堤的痛苦和巨大的不舍如同刀片般刮削着她的心!

宋麟……脑海里是他清晨上朝前那温柔又隐含担忧的眼神;是他在书房处理公务时那专注又偶尔朝她瞥来含笑的侧影;是他在她噩梦惊醒时第一时间将她拥入怀中低哄的温暖……那些平淡却珍贵无比的时光碎片,此刻清晰地倒流回放,每一个细节都带来剜心刻骨的疼!

还有花嬷嬷偷偷揩泪转身的背影,碧城担忧却总是强装轻松的笑脸,红姒抱着囡囡来看她时轻声细语的安慰……甚至……甚至连曾经最不喜欢她、却出手维护了她的王妃温淑华……这府中的一草一木,一花一廊……

沈清砚的话如同淬毒的毒钩,再次狠狠咬噬她的心:“配不上这福分……”“洗得掉那腥膻气吗?”“这里面的……”

不!她想尖叫!那孩子是宋麟的!是他宋麟的血脉!是无辜而纯洁的!可那恶毒话语引发的深层恐惧——关于自己残破的不洁之身与宋麟那如月华般干净纯粹的情意之间的鸿沟——再次汹涌澎湃!正是这份恐惧,才最终压倒了一切。她不能让他蒙羞!不能让平南王府的牌匾因她而蒙尘!不能让陛下寄予厚望的肱骨之臣因她而被政敌攻讦!她选择离开,用最彻底的消失,斩断所有可能的牵连,为他铺就一条不被阴云遮蔽的康庄大道。或许……她本就是意外闯入他生命的风暴,如今风暴止息,该是还他朗朗晴空的时候了。

泪水模糊了视线。她透过被风吹开的车帘一角,努力向外看去。马车缓缓驶过熟悉又陌生的街巷。高大的坊墙在黑暗中投下沉默的影子,朱门紧闭的宅邸诉说着沉睡中的繁华。前方,巍峨壮丽的长安城门在夜色中只剩下黑黢黢的轮廓,宛如盘踞的巨兽。

守城的士兵查验了暗卫递出的一枚毫不起眼的令牌,又掀开厚重的车帘看了一眼——昏暗的光线下,只看到一个蜷缩在马车深处、小腹微隆、脸庞隐在暗影中的妇人身影,正微微颤抖着,似乎在无声啜泣。士兵没有多问,挥手放行。

沉重的城门在低沉的绞链声中,缓缓打开一道仅供马车通过的缝隙。马车驶出城门洞的瞬间,凛冽的夜风猛地灌了进来!吹得车帘翻飞作响!莫锦瑟的心,随着那冰冷的城门重新在身后合拢、发出沉闷如同心跳骤停般的“哐当”声,彻底沉了下去!这声响,仿佛一把冰冷的巨锁,将她与宋麟、与长安、与过往的一切彻底隔绝!

长安——这座埋葬了她所有明媚与憧憬,也刻下最深伤痛与污痕的都城!她的亲人,她的爱人,她即将出世的孩子本应拥有的一切尊荣与庇护……全都留在了这道冰冷的城墙之后!她走了。以一种卑微、决绝、自我放逐的方式,离开了这座铭刻着宋麟名字的城池。她带走的,只有腹中和他血脉相连的骨肉,以及那份永难愈合的、刻骨铭心的爱与痛。

马车在更加空旷清冷的驿道上加速前行,彻底融入了无边的黑暗原野。车轮卷起的尘土在昏暗中消散无踪。长安城璀璨如地上星河般的灯火被远远抛在身后,逐渐缩成一个黯淡模糊的光点,最后彻底消失在北方沉郁的地平线之下。她紧紧抱着小腹,感受着里面因颠簸而不安地轻轻踢动的小生命。脸上的泪水渐渐被夜风吹干,留下涩涩的盐渍。她闭上眼睛,仿佛要将那份撕心裂肺的痛楚连同过往一起关在永恒的黑暗里。前路茫茫,夜色如墨。没有人知道这位曾经的京都明珠、中书舍人、世子妃,最终会去往何方,落脚何处。她如同一滴露水,悄然坠入广阔无垠的江湖之海,了无痕迹。

车厢内,只有她压抑到极致的、无声的抽泣,伴随着马车的颠簸,在漫长的黑夜中独自承受着命运的割裂与无边的孤寂。而长安城里,平南王府的疏影阁中,那杯掺了过量安神汤药的温水,依旧散发着残余的冷冽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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