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三章 项目收尾，即将分离的恐慌
项目终期评审会的最后一个字落下时，会议室里响起了稀疏的掌声。林未晚坐在靠窗的位置，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笔记本边缘，目光却飘向了窗外。楼下的梧桐树叶片已经染上深黄，风一吹便簌簌落下，像极了她此刻纷乱无措的心情。
为期八个月的合作项目，终于走到了终点。
评审组组长笑着宣布项目圆满通过，夸赞设计组的方案既贴合需求又极具创意，尤其点名表扬了林未晚主导的软装调整部分。同事们纷纷向她道贺，脸上是卸下重担后的轻松，可林未晚只觉得心头空落落的，像被人抽走了最重要的支撑。
她下意识地抬眼，看向坐在主位的顾时砚。他正和评审组的人低声交谈，侧脸线条依旧凌厉，嘴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浅笑，温和却疏离。察觉到她的目光，他转头看过来，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微微颔首。
林未晚像被烫到一般，迅速收回目光，心脏却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这八个月里，这样短暂的对视寥寥无几，每次她都像受惊的兔子般躲闪，可这一次，她却清晰地感觉到，那躲闪背后，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
项目结束了，意味着她和顾时砚之间，连仅有的工作交集都要失去了。
这个认知像一块巨石，轰然砸在她的心上，让她几乎喘不过气。她一直以为，自己盼着这一天的到来，盼着能彻底摆脱这个让她心神不宁的人，摆脱那些关于三年前的痛苦回忆。可真到了这一刻，她才发现，潜意识里，她竟在贪恋这份小心翼翼的靠近，贪恋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的关心。
散会后，同事们簇拥着去讨论庆功宴的细节，喧闹的声音渐渐远去，会议室里只剩下她和顾时砚。空气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林未晚低着头，手指紧紧攥着背包带，只想快点逃离这个让她窒息的空间。
“林设计师，”顾时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低沉而清晰，“关于项目收尾的交接工作，我让助理整理了一份清单，等下发给你。”
“好，谢谢顾总。”林未晚的声音有些干涩，她没有回头，脚步不停地朝着门口走去，几乎是落荒而逃。
走出写字楼，秋日的阳光有些刺眼，林未晚却觉得浑身发冷。她拿出手机，翻出苏晓的聊天框，打字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项目结束了。”
苏晓秒回：“太好了！终于可以摆脱顾时砚那个家伙了！晚上庆功宴好好放松一下，我陪你喝两杯！”
看着屏幕上的文字，林未晚苦笑了一下。摆脱他，明明是她一直以来的目标，可为什么此刻，她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她想起这八个月里的点点滴滴。他记得她胃不好，加班时总会让助理给她订清淡的餐食；他记得她的设计习惯，在方案修改时给出的建议总能精准地戳中她的需求；他会在她深夜加班时，默默留下办公室的灯，直到她离开才熄灭；他会在朋友圈里，给她仅有的工作动态点赞，从不评论，却从未遗漏。
这些细节，像细密的针，一点点刺破她刻意筑起的防线，让她那颗早已沉寂的心，重新泛起涟漪。她努力告诉自己，这些只是上司对下属的关照，是基于过去的了解形成的本能，可心底的那点悸动，却骗不了人。
可三年前的伤口，依旧隐隐作痛。那个雨夜，他替别的女人拂去发间雨水的画面，依旧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她不敢再轻易相信，不敢再重蹈覆辙，所以只能一次次地推开他，用刻意的疏离保护自己。
回到公寓，林未晚把自己摔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发呆。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顾时砚的助理发来的交接清单，末尾还附了一句：“顾总说，交接过程中有任何问题，随时可以找他。”
林未晚看着那句话，指尖微微发颤。她能想象到顾时砚说这句话时的语气，温和而耐心，就像三年前那样。可物是人非，他们之间，早已隔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接下来的几天，林未晚全身心投入到交接工作中。她刻意加快了进度，尽量避免和顾时砚产生额外的交集。可越是刻意回避，越是容易相遇。
这天下午，她去资料室归档文件，刚推开门，就看到顾时砚站在书架前，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夹，似乎在查找什么。阳光透过资料室的窗户洒进来，落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暖光，让他看起来少了几分平日里的疏离，多了几分柔和。
林未晚的脚步顿住了，下意识地想转身离开，可顾时砚已经察觉到了她的存在，转头看了过来。
“要归档文件？”他开口问道，声音依旧温和。
“嗯。”林未晚点点头，低着头快步走到归档架前，不敢看他。
她的手指有些慌乱地整理着文件，耳边却传来他走近的脚步声。她的心跳瞬间加速，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
“交接工作还顺利吗？”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一丝淡淡的关切。
“挺顺利的，谢谢顾总关心。”林未晚的声音低低的，眼睛盯着文件，不敢抬头。
“有什么困难可以直接说。”顾时砚顿了顿，又补充道，“虽然项目结束了，但后续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也可以找我。”
林未晚的指尖一顿，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她想说“不用了”，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她抬起头，正好对上他的目光。他的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谢谢顾总。”她只能再次道谢，然后迅速低下头，继续整理文件，脸颊却不受控制地涨红了。
顾时砚没有再说话，只是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她。资料室里很安静，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和文件翻动的声音。林未晚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目光带着一种让她心慌意乱的力量，让她浑身不自在。
她匆匆整理好文件，说了一句“顾总，我先走了”，便逃也似的离开了资料室。走出资料室的那一刻，她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抬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心脏依旧在狂跳不止。
她不知道，在她离开后，顾时砚站在归档架前，看着她刚刚整理好的文件，眼底闪过一丝落寞。他手里的文件夹，其实早就找到了，他只是想在这里，多等她一会儿。
距离庆功宴还有三天，交接工作也已经接近尾声。林未晚的恐慌感却越来越强烈。她开始下意识地关注顾时砚的动向，想知道他接下来的安排，想知道他会不会离开这家公司，会不会彻底从她的生活中消失。
这种想法让她自己都觉得可笑。她不是一直盼着摆脱他吗？为什么现在会害怕他的离开？
这天晚上，她加班整理最后一批资料，办公区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窗外的夜色很浓，城市的灯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在办公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键盘敲击声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林未晚却有些心不在焉。
她打开电脑里的文件夹，无意间看到了当初顾时砚给她的那份参考资料，里面的手写便签还完好地夹在里面。她拿起便签，指尖抚摸着上面遒劲的字迹，那些熟悉的设计建议，那些细致入微的提醒，让她想起了三年前的日子。
那时候，他们也是这样一起加班，一起讨论方案，他总会耐心地帮她解决各种问题，总会记得她所有的小习惯。那时候的阳光总是很好，他们之间的空气里，弥漫着甜蜜的气息。
可现在，一切都变了。
林未晚的眼眶有些发热，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滴在便签上，晕开了墨迹。她赶紧擦干眼泪，把便签小心翼翼地夹回文件夹里。这份便签，她一直没舍得扔，就像她心里的那份感情，一直没舍得彻底放下。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了。林未晚吓了一跳，抬头望去，只见顾时砚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杯热牛奶。
“这么晚了还在忙？”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惊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林未晚连忙擦干脸上的泪痕，有些慌乱地说道：“嗯，还有最后一点资料没整理完。”
顾时砚走到她的工位前，把热牛奶放在她桌上：“先喝点牛奶暖暖胃，别太累了。”
“谢谢顾总。”林未晚的声音有些沙哑，她拿起牛奶，小口地喝着，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暖了胃，也让心里的恐慌感稍微缓解了一些。
“交接工作快结束了吧？”顾时砚问道，目光落在她电脑屏幕上的资料的。
“嗯，明天应该就能全部完成了。”林未晚点点头。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顾时砚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
林未晚的心跳猛地一缩，她抬起头，看着顾时砚的眼睛，试图从他的眼底找到一丝答案。他是在关心她，还是在打探她的去向？
“还没想好，可能会先休息一段时间吧。”她避开了他的目光，低声说道。其实她已经收到了另一家公司的offer，待遇比现在好很多，而且离这里很远。她原本打算庆功宴结束后就提交辞职申请，彻底离开这个让她心神不宁的地方。
可现在，她却有些犹豫了。
顾时砚看着她躲闪的目光，眼底闪过一丝失落。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说道：“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林未晚的心里一紧，她想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她只能再次道谢，然后低下头，继续整理资料，不敢再看他。
顾时砚没有再打扰她，只是静静地站在旁边，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办公室里再次陷入了沉默，只有键盘敲击声和两人的呼吸声。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林未晚终于整理完了所有资料。她关掉电脑，站起身，准备离开。
“我送你回去吧。”顾时砚开口说道，语气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坚持。
林未晚想拒绝，可看着顾时砚眼底的执着，拒绝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她知道，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送她回家了。
“不用了，顾总，我自己可以回去。”她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转身就走。
顾时砚没有追上来，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眼底满是落寞。
林未晚快步走着，不敢回头。她能感觉到，顾时砚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像一道无形的枷锁，让她无法真正地逃离。
走出写字楼，夜晚的风带着一丝凉意，吹在脸上，让她清醒了一些。她没有立刻打车，而是沿着路边慢慢走着。脑海里不断回放着这八个月里的点点滴滴，回放着顾时砚的关心和付出，回放着自己的挣扎和胆怯。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直到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显示已经是凌晨一点。她拿出手机，翻出那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那条她看了无数次的短信：“能不能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这个号码，她知道是顾时砚的。这八个月里，他没有再发过任何消息，只是默默地关注着她，用他的方式关心着她。
给还是不给？
这个问题，像一块沉重的包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想起庆功宴的邀请，顾时砚特意让助理单独问她，是否愿意参加。她知道，这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机会了。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他们可能就真的再也没有交集了。
林未晚停下脚步，站在路灯下，看着手机屏幕上的短信，心里的挣扎达到了顶点。她想知道当年的真相，想给自己一个交代，也想给这段纠缠了三年的感情一个结局。
可一想到当年的伤痛，想到再次靠近可能面临的风险，她就忍不住退缩。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苏晓发来的消息：“庆功宴你一定要来啊！听说顾时砚那天也会去，你正好可以问清楚当年的事，别让自己留下遗憾。”
看着苏晓的消息，林未晚的心里一动。是啊，她不能一直这样逃避下去，她需要一个答案，一个能让她彻底放下，或者彻底死心的答案。
她深吸一口气，手指在屏幕上敲下了一行字，然后又删掉，反复了好几次，最终还是按下了发送键：“庆功宴见。”
发送完消息，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里的恐慌感似乎减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期待和不安的情绪。
她不知道庆功宴上会发生什么，不知道顾时砚会给她怎样的解释，也不知道自己最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但她知道，她不能再逃避了。
夜色渐深，城市渐渐沉寂下来。林未晚站在路灯下，看着远处的星空，心里的挣扎终于有了一丝松动。或许，这一次，她可以勇敢一点，为了自己，也为了那段未曾真正结束的过去。
她转身，朝着公寓的方向走去。脚步依旧有些犹豫，但眼神里，却多了一丝从未有过的坚定。项目收尾带来的分离恐慌，并没有消失，但她知道，有些事情，终究要面对。而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去迎接那个或许圆满，或许遗憾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