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 她的挣扎，“放下”与“在意”的拉扯
窗外的蝉鸣一声高过一声，搅得人心烦意乱。
林未晚瘫坐在工位椅上，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手机屏幕，停留在和苏晓的聊天界面。那句“他在打听你”像是生了根，在她心底盘踞着，枝桠蔓延到每一处神经末梢，稍一碰触，就牵扯出密密麻麻的疼。
她仰头望着天花板，白色的吊顶被阳光晒得有些晃眼，脑子里却像被塞进了一团乱麻，理不清头绪。
顾时砚的反常，她不是没有察觉。
从清晨小区门口的偶遇，到茶水间里那句“空腹喝黑咖啡对胃不好”的叮嘱；从帮她修改进度表时自然而然坐在身旁的举动，到下午施工队会议上，三番五次将话题引到她身上，刻意给她表现的机会。桩桩件件，都像是蓄谋已久的靠近，带着不容错辩的刻意。
会议刚结束的时候，项目经理还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林设计师厉害啊，顾总今天可是全程都在夸你，看来这次项目结束，你要高升了。”
林未晚当时只是扯着嘴角，勉强笑了笑，没敢回头去看顾时砚的眼神。她怕自己一回头，就会撞进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然后像个没出息的逃兵，再次落荒而逃。
她知道自己该保持距离。
当年的误会像一道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鸿沟，深不见底。她记得那天晚上，她冒雨跑去他的公司，想给他一个惊喜，却看到他的车旁站着一个笑靥如花的女人，那个女人挽着他的手臂，姿态亲昵。她没敢上前，只站在街角的阴影里，看着他们说了很久的话，看着他抬手替那个女人拂去发间的雨水，动作温柔得刺眼。
后来她没问，他也没解释。她只留下了一封分手信，就背着行囊去了南方，一走就是三年。
这三年里，她拼命工作，拼命想把关于顾时砚的一切都从记忆里剔除。她换了手机号，删了所有的联系方式，甚至连社交软件都注销了重新注册。她以为自己做得够绝，以为时间能抚平所有的伤痛，却没想到，一次回国，一次项目合作，就让她所有的伪装，都溃不成军。
她以为自己早就放下了。
可当顾时砚的指尖无意间碰到她的手背，当他身上熟悉的雪松味萦绕在鼻尖，当他看着玻璃板下那张旧合照，轻声说出“那天你说想看樱花，我们等了很久，最后只看到了晚樱”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来那些以为被遗忘的过往，从来都没有消失过，只是被她藏在了心底最深的角落，一碰就疼，一想就乱。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映出她苍白的脸。林未晚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屏幕上自己的倒影，低声喃喃：“林未晚，你能不能清醒一点？”
清醒一点，别再被他的温柔蛊惑。清醒一点，别忘了当年的锥心之痛。清醒一点，他们现在只是合作伙伴，仅此而已。
可是……
脑海里又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顾时砚的模样。
他帮她修理打印机时，专注的侧脸在阳光下镀着金边；他替她修改进度表时，指尖在键盘上敲击的模样；他在会议上，当着所有人的面，肯定她的设计理念时，眼底闪烁的光芒。
那些瞬间，像一颗颗细小的石子，投进她沉寂已久的心湖，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她忍不住想，或许当年真的是个误会？或许那个女人只是他的朋友？或许他这些年，也和她一样，在原地徘徊？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狠狠掐灭了。
林未晚，你在奢望什么？
她猛地站起身，想去茶水间冲杯咖啡，却在起身的瞬间，撞翻了桌角的文件夹。哗啦啦一阵响，文件散落了一地，其中一张，轻飘飘地落在了她的脚边。
那是一张泛黄的便签纸，是她当年夹在分手信里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被她找了回来。便签纸上，是她娟秀的字迹：“顾时砚，自此一别，山高水长，不必再见。”
林未晚蹲下身，指尖颤抖着捡起那张便签纸。纸张的边缘已经有些磨损，上面的字迹却依旧清晰。她看着那行字，眼眶瞬间就红了。
不必再见。
这四个字，是她当年说过最狠的话，也是她这些年，一直用来告诫自己的话。
可现在，她却食言了。
不仅再见了，还和他成了合作伙伴，还在他一次次的靠近里，乱了心跳，失了分寸。
“在捡什么？”
一个低沉悦耳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熟悉的温和。
林未晚的身体猛地一僵，像是被施了定身咒，连动都不敢动。她能感觉到，顾时砚的目光落在了她手里的便签纸上，落在了那行“不必再见”的字迹上。
她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慌忙想把便签纸藏起来，却已经来不及了。
顾时砚蹲下身，目光落在那张便签纸上，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心疼，有怅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他沉默了几秒，才开口，声音轻得像一阵风：“这张便签……我记得。”
林未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抬起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那双眼睛里，盛着太多她看不懂的情绪，让她心慌意乱。
“我……”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哽咽，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顾时砚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眼底的温柔更浓了些。他伸出手，想替她拂去眼角的泪珠，却在半空中停住了，最后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弯腰帮她捡起散落一地的文件。
“地上凉，别蹲太久。”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文件我帮你整理好，你先起来吧。”
林未晚看着他弯腰的背影，看着他一丝不苟地将文件一张张捡起来，按顺序理好，眼眶里的泪珠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办公桌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她知道，自己又一次，在他的温柔里，败得一塌糊涂。
她明明告诉过自己，要放下，要忘记，要保持距离。可当他真的出现在她面前，当他用那样温柔的语气跟她说话，当他记得她所有的喜好和习惯，她所有的防线，都会在瞬间崩塌。
“顾总，”林未晚吸了吸鼻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谢谢您，我自己来就好。”
她伸出手，想去接他手里的文件，指尖却再一次和他的指尖相触。微凉的触感，像是一道电流，瞬间窜遍了她的全身。
顾时砚的身体微微一顿，目光落在她的指尖上，停留了几秒，才缓缓松开手，将文件递给她。
“会议上你提出的那个软装方案，很不错。”他转移了话题，语气依旧温和，“我已经让助理去联系供应商了，下周就能出样品。”
林未晚接过文件，抱在怀里，指尖却在微微发颤：“谢谢顾总认可。”
“是你的方案做得好。”顾时砚看着她，眼底带着一丝笑意，“对了，晚上的行业交流会，你记得准备一下，礼服我已经让助理帮你准备好了，尺码应该没问题，是按照你……”
他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林未晚却愣住了。
他知道她的尺码？
这个认知，让她的心跳再次失控。
当年在一起的时候，顾时砚送过她很多裙子，每一条的尺码都刚刚好。她以为他早就忘了，没想到，他还记得。
“顾总，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准备礼服就好。”林未晚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不麻烦。”顾时砚的语气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坚持，“晚宴的场合比较正式，我选的那件礼服，很适合你。”
林未晚咬了咬唇，心里的挣扎越来越剧烈。
一边是理智告诉她，要拒绝，要保持距离，要守住自己的心。一边是心底的声音在叫嚣，要靠近，要问清楚，要给自己一个答案。
放下，还是在意？
拒绝，还是接受？
这两个念头，在她的脑海里反复拉扯，让她痛苦不堪。
顾时砚看着她纠结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无奈。他沉默了几秒，才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未晚，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断了。
林未晚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慌忙拿出手机，看到屏幕上跳动的名字，她松了一口气。是苏晓。
她连忙按下接听键，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喂，苏晓。”
“未晚！你怎么样？顾时砚有没有再找你？”苏晓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带着一丝焦急。
林未晚看了一眼站在面前的顾时砚，压低了声音：“我没事，我们正在谈工作。”
“谈工作？我看他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苏晓的声音拔高了几分，“未晚，你可别心软！当年的事……”
“我知道了，先不说了，我这边还有事。”林未晚慌忙打断了苏晓的话，匆匆挂了电话。
她抬起头，对上顾时砚的目光，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朋友找我有点事。”
顾时砚的目光落在她的手机屏幕上，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却没有多问，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没关系。晚上的交流会，我让司机七点去接你。”
说完，他没有再停留，转身离开了她的工位。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办公室门口，林未晚像是脱了力一般，瘫坐在椅子上。她抬手捂住脸，肩膀微微颤抖着。
手机屏幕再次亮了起来，是苏晓发来的微信：“未晚，别再自欺欺人了，你心里明明还在意他。”
林未晚看着那行字，眼泪终于忍不住，汹涌而出。
她在意。
她怎么会不在意。
可是，在意又能怎么样？
当年的误会像一根刺，扎在她的心底，拔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她怕再次靠近，会再次受伤。她怕所有的温柔，都只是她的自作多情。她怕这场雾里看花的试探，最终会落得一场空。
窗外的蝉鸣依旧聒噪，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她的身上，却带不来一丝暖意。
林未晚抱着膝盖，蜷缩在椅子上，心里的挣扎，还在继续。
放下，还是在意？
这个问题，像一个无解的谜题，缠绕着她，让她无处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