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那如同彩色死亡浪潮般涌来的万千蛊虫和更加猛烈的毒雾,联军阵型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阵骚动。先前尚能勉力支撑的防线,此刻在绝对的数量和诡异的毒性面前,开始摇摇欲坠。药王谷弟子匆忙分发的避毒丹,刚入口时带来一丝清凉,但很快便被更浓烈的毒雾侵蚀,药力如杯水车薪;往生堂修士掷出的金色灵符,化作道道净化光晕,却也只在虫潮中短暂清出几小块空白,转瞬便被后续涌来的蛊虫填满。
刺鼻的腥甜气味弥漫战场,不少修为稍弱的修士已开始眼泛血丝,皮肤浮现不正常的青紫斑痕,神魂更是如同被无数细针攒刺,痛楚的低吼与绝望的喘息声开始在人群中蔓延。
“结阵防御!火系、雷系修士上前!”大将军须发戟张,声嘶力竭地怒吼,试图稳住濒临崩溃的战线。将领们纷纷呼应,幸存的修士们强忍不适,拼命催动体内所剩不多的灵力。
霎时间,烈焰咆哮,雷光炸裂!熊熊火墙与璀璨电蛇在阵前交织成一片毁灭之网,冲在最前的蛊虫在高温与爆鸣中成片化为焦炭或飞灰,刺鼻的焦糊味暂时压过了毒雾的甜腥。然而,那虫潮仿佛无穷无尽,而且种类诡异莫测:有硬若铁甲、火焰难伤的,有能分化影、穿梭雷光的,更有甚者,被击杀后体内会爆出更具腐蚀性的毒液!更令人心悸的是,那五彩毒雾似乎能渗透大多数灵力护罩,无声无息地侵蚀着将士们的肉身与意志。
蛊娘子立于远处汹涌的虫潮之后,纤纤玉手轻掩红唇,发出银铃般却又令人毛骨悚然的轻笑:“没用的哦~奴家的宝贝们,可是饿了好久呢……你们的挣扎,只会让它们更加兴奋呀~”她眼中闪烁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光芒,享受着猎物临死前的痛苦。
就在这防线即将彻底瓦解的危急关头,联军队伍中,一道娇小却异常坚定的身影,逆着后撤的人流,一步步走到了最前方。
正是来自南疆,继承了古老巫祝传承的少女——阿箼!
她仰头望着那遮天蔽日、熟悉又令人心痛的蛊虫浪潮(其中许多已能被天命楼的邪法扭曲、改造,失去了原本的形态与灵性),清澈如山泉的大眼睛里,没有恐惧,只有滔天的愤怒与深切的悲伤。这些生灵,本该是与森林、与部落、与自然和谐共生的伙伴,是守护家园的灵物,如今却被扭曲成只知杀戮的怪物!
“婆婆说过,蛊,是生命,是伙伴,不是杀戮的工具!”阿箼清脆而坚定的声音,并不如何洪亮,却像一道清泉,穿透了战场上的喧嚣与绝望,清晰地传入附近修士的耳中。
“阿箼姑娘,危险!快回来!”苏小婉见状,心急如焚,连忙喊道。
阿箼闻声,回过头,对满脸关切的苏小婉和目光凝重的沈渊,露出了一个带着些许疲惫却无比安定的笑容,仿佛在说“交给我吧”。随即,她毅然转身,独自面对那足以吞噬千军万马的恐怖虫潮,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双眼。
她那双平日里编织花环、采摘草药的小手,此刻在胸前快速而虔诚地结出一个古老繁复、蕴含着南疆无尽奥秘的巫祝手印。随着手印的完成,一股纯净、自然、充满生机勃勃气息的奇特波动,如同初春的暖流,从她娇小的身躯中缓缓散发开来。她额头上,那枚得自巫神殿传承、象征着与万蛊沟通的同心蛊印记,随之散发出温润而神秘的微光。
紧接着,空灵、古老而悠扬的曲调,从阿箼口中低吟而出。那并非世间任何已知的语言,而是与山川共鸣、与草木呼吸、与生命本源相连的——南疆蛊歌。歌声婉转起伏,仿佛山间清溪潺潺,又似林间微风拂叶,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安抚与召唤之力,奇异地穿透了蛊虫刺耳的嘶鸣、毒雾的呼啸以及战场的喊杀声,直接响彻在每一个生灵的心魂深处。
随着她的吟唱,她周身那股自然生命之力愈发磅礴,肉眼可见的淡绿色光晕以她为中心荡漾。渐渐地,在她头顶上方,一尊若隐若现、由无数细密蛊虫虚影汇聚而成的巨大法相凝聚成形!那法相散发着慈悲、包容、统御万蛊的无上意志,庄严肃穆,仿佛是天地间一切蛊虫的源头,亦是其最终的归宿——万蛊之母的法相!
奇迹,就在这一刻发生!
那原本狰狞疯狂、扑咬而来的万千蛊虫,在听到这空灵蛊歌、感受到这万蛊母皇法相威严的瞬间,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般,动作猛地一滞!
它们复眼中闪烁的嗜血红光迅速黯淡,被邪法强行激发的凶戾之气,仿佛冰雪遇阳,被一股更本源、更崇高、源自血脉深处的力量所安抚、所洗涤、所唤醒!无数低阶的、灵性未泯的蛊虫,率先停止了攻击,它们在空中茫然地盘旋着,触须轻颤,发出了顺从的、如同觐见君王般的嗡嗡鸣唱,声音由狂暴转向敬畏。很快,这种影响如同涟漪般扩散,越来越多的蛊虫脱离了蛊娘子的控制,调转方向,如同朝圣般环绕在阿箼周围,形成了一片奇异的、涌动的虫云护壁!
万蛊朝宗!
阿箼,这位南疆最正统的巫祝传承者,正以生命本源为引,唱响古老的契约之歌,试图沟通、安抚,并重新夺回对这些被扭曲同类的掌控权!
“什么?!”原本志得意满、戏耍联军的蛊娘子,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惊骇与难以置信!她感觉自己对虫潮的控制力正在飞速流失,那种感觉,就像握在手中的沙,越是用力,消散得越快!“不可能!你……你是什么人?!怎能引动我的蛊群?!给我杀!杀了她!”她气急败坏地尖啸,疯狂摇动手中那枚以秘法炼制的人头骨鼓,刺耳的鼓声试图重新激发蛊虫的凶性。
然而,在阿箼那蕴含生命本源力量的空灵蛊歌和庄严的万蛊母皇法相面前,她那依靠邪法咒术和血腥祭炼的控蛊之术,显得如此粗暴、野蛮而低级!如同用鞭子驱赶的奴役,在面对真正血脉源头的呼唤时,纷纷选择了背叛与回归。
绝大部分低阶、中阶蛊虫已然“倒戈”,温顺地环绕在阿箼周围,形成了坚实的屏障。只有少数被她以自身精血长久祭炼、联系最深的高阶蛊王,还在忠诚与血脉召唤之间挣扎抵抗,但它们的行动也变得迟滞混乱,攻势十不存一!
阵前的阿箼,脸色苍白如纸,细密的汗珠从额角滑落,娇小的身躯微微颤抖,显然维持这种大范围的沟通与掌控,对她自身的心神和灵力消耗极其巨大。但她咬紧下唇,眼神依旧清澈而坚定,空灵的蛊歌未曾有一刻停歇,额上的印记光芒稳定地闪耀着。
联军众人从最初的绝望呆滞中回过神来,看着这宛如神迹般的一幕,无不震惊万分,继而爆发出劫后余生的狂喜与对阿箼的由衷敬佩!谁能想到,这个平日总是安静跟在沈渊身边、看起来柔弱需要保护的小姑娘,竟拥有如此不可思议的力量,一人一曲,便可令万千凶蛊俯首!
沈渊凝视着阿箼那倔强而神圣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与骄傲。他知道,这不是他的战斗,这是属于阿箼的道路,是她继承的使命与力量的展现。
随即,沈渊眼中寒光骤现,如利剑般穿透混乱的战场,牢牢锁定了一脸惊惶、试图重新稳固蛊群的蛊娘子。机不可失!
“机会!”沈渊低喝一声,声如寒冰,“擒贼先擒王!”
阿箼出手,万蛊朝宗!原本一面倒的绝望战局,竟在这南疆少女的歌声中,瞬间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