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凝固了，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傅宴北侧眸，神色喜怒不辨地盯着温静，嗓音磁沉：“利用完就扔？傅太太倒是很懂过河拆桥。”
被他看穿刚才在白雅宁面前做戏，温静并不意外。
毕竟傅宴北在名利场浸淫多年，这点小把戏根本瞒不过他的眼睛。
她非但不慌，反而微微扬起下巴，迎上他的目光。
“傅总看不惯？可惜了，这傅太太的名分，现在归我用。至于怎么用，什么时候用，看我心情。”
“温静，你把我当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道具，还是你用来气人的幌子？”
他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像是被彻底惹毛了，却又死死克制着。
温静微怔，随即偏头看向车窗外飞速掠过的夜景，声音平静。
“傅宴北，我累了。不是赌气，也不是试探。我是真的觉得……我们可能真的不适合做夫妻。所以，你不用觉得被谁绑架，也不必为难自己。明天上午十点，我会在民政局门口等你。我不会迟到，也不会让你等。”
傅宴北只觉得心口猛地一沉，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中，又闷又痛。
这段婚姻于他而言，竟成了需要她来亲手斩断的负累。
是啊，她又不爱他，自然看得比谁都清楚，放手也放得比谁都干脆。
傅宴北没接话，手肘支在车窗框，撑着脸颊问：“晚上喝了多少？”
“没多少。”
看来不是酒后胡话，他目光沉沉地落在她白皙精致的侧脸上，“想好了？选了，就别后悔。”
温静垂下眼眸，过了会儿，才低低应了声“嗯”。
“行。”
男人扔下这一个字，便闭上眼小憩，不再开口。
温静悄悄瞥了他一眼，他侧脸线条冷硬，除了眉宇间透出点倦色，再也看不出别的情绪。
她又看了眼，眸底溢出水光。
以后，再也不会有机会，能这样安静地、靠近地看看他了。
嫁给他之后，她原本想着，安心顾好家，再找个清闲的工作，偶尔接点自己喜欢的设计单子，她的生活充实，他也会满意。
可这些在傅家和他父亲眼里，终究只是小打小闹。
她的所谓事业，对他的前程没有任何助益，他父亲依旧觉得，她根本配不上他。
温静收回视线，脑袋轻抵在车窗玻璃上，望着窗外流动的霓虹。
海城的夜景总是这么繁华炫目，像一场永不落幕的梦。
想起刚和母亲来到海城的那天，母亲第一件事就是带她去坐了夜游船。
那时的江风好像也是这么凉，眼前的灯火也是这么亮，母亲牵着她的手，很温暖，很柔软。
想着想着，温静睡着了。
车内安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傅宴北睁开眼，视线落在身旁的温静身上。
她不知何时睡着了，侧颜安静柔和，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
是做了美梦，还是因为即将解脱，连梦里都觉得轻松了？
车子早停在了小区地下车库。
司机透过后视镜瞄了一眼，愣是没敢出声。
车停了快二十分钟，后座的先生既没叫醒太太，也没半点要下车的意思。
傅宴北吐出一口烟，眸色沉沉。
脑子里浮现出那天宋淮景给温静披外套的画面。她仰头看着对方，那副样子是他很少见过的温顺。
傅宴北掸了掸烟灰，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当初嫁给他时，她生涩得连怎么跟男人相处都不知道。
也是，俩人间本来就没多少感情，现在遇上个高大英俊、体贴入微的，会心动也正常。
她大概是……真喜欢上那个医生了。
不知过了多久，温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一股淡淡的烟味先钻进了鼻子，四周昏昏暗暗的，只有停车场的安全灯漏进来一点微光，车顶灯根本没开。
她还没完全清醒，带着睡意含糊嘟囔：“宴北……别在卧室抽烟嘛……”
声音软软的，像在撒娇。
听着她无意识的、带着依赖的娇嗔，傅宴北眸底翻涌的复杂情绪骤然一滞。
过了两秒，他才淡声开口：“到了。”
“嗯。”温静瞬间清醒，“谢谢傅总送我回来。”
方才那点迷糊的亲昵荡然无存，语气疏离而客气。
傅宴北嗤笑，声音凉薄：“温小姐这声‘谢谢’，我是不是也该回一句‘不客气’？”
“傅总说笑了，礼数周到总是没错的。”
说完，温静推开车门下了车。
许是在车上蜷着睡了太久，双腿有些发麻，她脚刚沾地，膝盖便是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了一步，险些跪倒在地。
傅宴北几乎是下意识伸出手，却在看到她扶住车门站稳时，又不动声色地收了回来。
温静顿时窘得脸上发烫，幸好停车场光线昏暗，藏住了她的尴尬。
她深吸一口气，挺直背，朝着电梯口走去。
翌日清晨。
温静起得很早，洗漱完毕，简单吃了早餐。
临出门前，她又特意检查了一遍包里的证件和材料，确认无遗漏后，才出发去往民政局。
温静提前十五分钟到了民政局门口。
傅宴北还没到。
她进去找了个位置坐下，大厅的人渐渐多起来，有牵着手满脸幸福来登记结婚的，也有像她一样面无表情坐着等办离婚的。
她低头看了眼手机，距离约定的十点整，只剩最后两分钟。
忽然，视线里映入一双锃亮的黑色皮鞋。
温静抬起头，撞进傅宴北深沉的视线里。
许是要出席重要的商务会议，今天的他穿了一身笔挺的黑色正装，端正严谨。
取号，排队，坐在冰冷的塑料长椅上等待叫号。
轮到他们时，两人一前一后走到窗口。
工作人员例行公事地查看证件，头也没抬地问：“什么原因离婚？”
温静轻轻咬了下唇，侧头看了眼傅宴北。他慵懒地靠在椅背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丝毫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经验丰富的工作人员见惯了这种场面，直接问道：“是男方那方面有问题？”
温静明显愣了一下。
随即感觉到身旁傅宴北投来的目光，似乎带着几分玩味，等着看她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