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壁裂缝之后,别有洞天。
太初与韩厉敛息凝神,如两道幽影滑入其中。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处巨大的地下石窟,穹顶高悬,倒垂着无数散发幽蓝微光的晶石,将整个空间映照得朦胧而神秘。空气里弥漫着古老尘埃与一种奇异檀香混合的气息,更深处,那上古封印的波动如沉睡巨兽的呼吸,沉重而压抑。
石窟中央,一座巨大无比的石台巍然矗立。石台通体呈暗金色,雕刻着无数繁复玄奥的符文与鸟兽虫鱼、先民祭祀的图案,风格古朴苍劲,绝非当今流派。石台四周,矗立着九根斑驳的石柱,每根石柱顶端都镶嵌着一颗人头大小、光泽黯淡的宝珠,似是阵法节点。而石台正上方,虚空之中,悬浮着一面残破不堪的青铜古镜,镜面布满裂纹,中心处有一道明显的缺口,缕缕暗红色的能量正从那缺口及裂纹中不断逸散而出,融入周遭虚空,那令人心悸的狂暴波动正是源于此!
整个石台与石柱构成一个宏大的封印体系,但此刻,这体系光芒黯淡,符文流转滞涩,尤其是那面青铜古镜,显然已受损严重,难以完全镇压封印之物。
更令人心惊的是,在石台下方,竟有七八名黑袍修士正忙碌穿梭!他们手持各种奇形法器,不断将一道道幽暗符文打入石台基座与那九根石柱之上。那些幽暗符文如活物般扭动,竟在不断侵蚀、污染着古老的封印符文,试图将其转化为某种阴邪阵法的一部分!
“幽冥宗蚀骨一脉!”韩厉传音道,语气森寒。他曾与这些修士交过手,认得其功法气息。
为首一名黑袍人,身形干瘦,手持一杆白骨幡,幡面上黑气缭绕,幻化出痛苦人脸,气息赫然达到了轮回境初期!他正指挥着属下:“快!趁‘源血之眼’下次喷发前,必须将‘污秽道纹’刻入第九根镇魂柱!届时内外交攻,这该死的神禹封魔印必破!”
神禹封魔印?源血之眼?
太初闻言,心中剧震。禹皇之名,于上古传说中如雷贯耳,治水定鼎,划分九州,莫非此印竟是禹皇所留?那所谓的“源血之眼”,莫非就是被封印之物?
就在此时,那悬浮的青铜古镜猛地一震,镜面裂纹中逸散的红光骤然加剧,整个石窟内的狂暴能量瞬间飙升!地底深处再次传来那令人心悸的沉闷轰鸣与嘶嚎,仿佛被封印的凶兽正全力冲撞牢笼!
“不好!又要爆发了!快退!”那轮回境黑袍人脸色一变,疾呼后退。
轰——!
比之前更加猛烈的能量冲击波从石台中心爆发开来,如同血色狂潮,席卷整个石窟!九根石柱剧烈摇晃,顶端宝珠明灭不定,那些正在刻画符文的幽冥宗修士惨叫着被掀飞出去,修为稍弱者瞬间便被那狂暴能量撕碎,或是被逸散的红光侵入体内,双眼瞬间变得赤红,发出不似人声的咆哮,竟开始疯狂攻击同伴!
“就是现在!”太初低喝一声,身形如电射出,直扑那轮回境黑袍人!擒贼先擒王!
韩厉更是人剑合一,化作一道惊天长虹,斩向那些陷入混乱的低阶幽冥宗弟子,剑光过处,血肉横飞。
那轮回境黑袍人正全力抵挡能量冲击,没料到竟有人潜伏在侧,猝不及防下,只来得及将白骨幡一横。
嘭!
太初一拳轰在幡杆之上,暗金色的轮回神力爆发,蕴含着大地轮回的磅礴伟力与一丝转化真意。那白骨幡上黑气竟被一拳震散大半,幡杆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黑袍人更是闷哼一声,踉跄倒退,眼中满是惊骇:“轮回境?!你是谁?!”
太初根本不答,攻势如潮,拳掌指爪皆蕴含莫大威力,逼得黑袍人手忙脚乱。对方的功法阴邪诡异,能污人法宝元神,但太初的轮回神力偏偏带有净化与转化特性,隐隐克制对方,加之肉身强横,近身搏杀之下,竟完全占据上风。
另一边,韩厉剑如游龙,已将那些低阶弟子清理干净。他目光一扫,见苏婉已从裂缝跟进,正脸色苍白地记录着石台上那些时隐时现的古老符文,立刻闪身护在她身旁。
“苏师妹,可能修复?”韩厉急问。
苏婉额头沁满细汗,眼神却异常专注明亮:“此阵博大精深,远超想象!但核心在那面古镜!它是阵眼,也是钥匙,如今受损,才导致能量泄露。若能修复古镜,或能暂时稳住封印!但这些幽冥宗刻下的污秽道纹正在加速破坏...”
她话音未落,那轮回境黑袍人见手下死伤殆尽,竟厉啸一声,猛地喷出一口精血在白骨幡上!幡面黑气暴涨,化作一只狰狞鬼首,咆哮着咬向太初!
太初不闪不避,指尖陡然凝聚出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正是玄玑使者所化的那滴琉璃泪!
“净!”
他屈指一弹,琉璃泪化作一道清冷流光,瞬间没入鬼首眉心。那凶戾鬼首如同被定身,随即发出一声凄厉惨嚎,周身黑气如同冰雪遇阳,飞速消融净化,连带着那白骨幡也灵光黯淡,裂开数道缝隙!
本命法宝受损,黑袍人再次喷血,气息萎靡,眼中已露骇然绝望之色。
太初正欲将其擒下,地底那“源血之眼”似乎因外界争斗刺激,再次疯狂暴动!
轰隆隆!
这一次,冲击远超之前!整个石窟地动山摇,大量钟乳石轰然砸落!那青铜古镜发出一声悲鸣,镜面裂纹肉眼可见地扩大,一道粗壮的血色光柱猛地从缺口喷出,直冲穹顶!
“封印要破了!”苏婉失声惊呼。
血色光柱所过之处,岩石消融,空间扭曲,那恐怖的毁灭性能量让太初都感到心惊肉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太初猛地看向苏婉:“可能暂时引走那能量?”
苏婉咬牙,双手飞速掐诀,将刚才记录的符文瞬间打出,落在附近几根石柱上:“可以试试!但只能引开片刻,而且需要庞大能量支撑!”
“韩厉,助她!”太初喝道,同时身形一闪,竟不再理会那黑袍人,而是直扑那喷薄的血色光柱!
只见他双手虚抱,丹田内暗金漩涡疯狂运转,轮回中期修为毫无保留地爆发,竟似要以自身为容器,强行吸纳那血色光柱!
“宗主不可!”韩厉大惊,那能量狂暴无比,轮回境也难以承受!
但太初已然出手!磅礴的轮回神力化作一个巨大的暗金漩涡,迎向血色光柱!两股力量轰然对撞!
嗤嗤嗤!
暗金漩涡疯狂旋转,不断磨灭、转化着血色能量,但那能量太过庞大暴烈,太初身形剧震,嘴角溢出一缕金血,显然承受着巨大压力。
“快!”太初低吼。
韩厉不再犹豫,一掌按在苏婉后心,精纯灵力源源不断渡去。苏婉得此强援,娇叱一声,打出的符文骤然亮起,形成一个微妙的牵引力场。
那喷薄的血色光柱微微一偏,竟有一小半被强行引开,轰击在侧面的岩壁之上,炸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
太初压力骤减,全力运转功法,暗金漩涡渐渐稳住,竟真的将那剩余的血色能量暂时束缚住,但其身体表面也已浮现出道道血痕。
那轮回境黑袍人见状,眼中闪过疯狂与贪婪,竟不顾伤势,猛地扑向那面残破的青铜古镜,想要趁此机会将其彻底摧毁或夺走!
“找死!”韩厉怒喝,剑光暴涨,舍了苏婉,直刺黑袍人后心。
黑袍人反手一幡挡开剑光,速度不减。
眼看其指尖就要触及古镜,忽然,一道清冷如月华般的剑光,毫无征兆地从虚空斩落!
这一剑,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带着一股纯净浩荡、涤荡邪祟的意境,精准无比地斩向黑袍人手腕!
黑袍人骇然收手,猛地回头。
只见裂缝入口处,不知何时来了一位白衣女子。女子身姿婀娜,面覆轻纱,看不清容貌,唯有一双眸子清冷如寒潭,手持一柄秋水长剑,剑身流淌着月华般的光泽。
“月华剑意...云渺宫巡天司?!”黑袍人失声,语气中竟带上一丝恐惧。
白衣女子并不答话,剑光再起,如月照大江,浩浩荡荡,将黑袍人彻底笼罩。其剑意纯粹而强大,竟也是涅盘境巅峰的修为,且功法正大光明,对幽冥宗功法克制极大。
太初此刻正全力镇压血色能量,无暇他顾,但见此女出现,心中稍安。云渺宫的人,终于到了!
有了白衣女子挡住黑袍人,韩厉立刻回身,与苏婉配合。苏婉飞快道:“韩师兄,我需要至纯至净的金属性灵物或剑意,暂时填补古镜缺口!”
韩厉闻言,毫不犹豫并指如剑,逼出一缕本命剑元!这剑元乃他剑道精华所凝,蕴含着前世今生守护与决绝的意志,纯净而坚韧!
剑元如细流,注入青铜古镜中心缺口。
嗡!
古镜轻颤,竟真的将那缕剑元缓缓吸收,镜面裂纹蔓延的速度微微一滞!
有效!
苏婉大喜,双手如穿花蝴蝶,不断打出符文,引导着韩厉的剑元与古镜本身残存的力量结合,艰难地修复着那最关键的缺口。
另一边,白衣女子剑法超绝,将那轮回境黑袍人杀得节节败退,眼看就要将其斩于剑下。
然而,那黑袍人眼中猛地闪过决绝狠厉之色,竟猛地一拍胸口,吐出一颗乌黑的珠子!
“一起死吧!”他狂笑着捏碎珠子!
轰!
一股毁灭性的阴邪力量爆发开来,并非攻向白衣女子,而是径直轰向那九根镇魂柱中已被污染最严重的一根!
“不好!”太初、白衣女子、苏婉同时惊呼。
但已阻止不及!
那根石柱应声炸裂!顶端的宝珠瞬间黯淡粉碎!
平衡被打破!
整个封印大阵剧烈扭曲,那青铜古镜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刚刚被剑元勉强填补的缺口再次崩裂,甚至扩大了一圈!更加磅礴的血色能量喷涌而出!
太初闷哼一声,束缚能量的暗金漩涡瞬间破裂,整个人被震飞出去,重重撞在岩壁上,金血喷洒。
地底深处,那“源血之眼”的咆哮充满了兴奋与狂暴,整个卧牛岭开始剧烈崩塌!
“走!”太初强提一口气,卷起苏婉和韩厉,同时看向那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亦知事不可为,剑光一卷,斩灭几块落石,娇喝道:“跟我来!有临时传送阵!”
四人化作流光,冲向石窟一角,那里果然有一个刚刚布置不久的小型传送阵光华正在亮起。
就在踏入传送阵的最后一刻,太初回头望去。
但见石台崩裂,古镜哀鸣,血色能量如火山爆发般喷涌,将整个石窟染成一片血红。在那血色最深处,仿佛有一只巨大无比、充满了无尽怨愤与毁灭的眼睛,缓缓睁开了一线...
轰!
传送光华吞没四人。
下一刻,地动山摇,整个卧牛岭轰然塌陷下去,烟尘冲天而起,形成一朵巨大的蘑菇云。
百里之外,一道光华闪过,四人踉跄现身。
回头望去,只见卧牛岭方向烟尘蔽日,大地轰鸣不绝。
“封魔印破,‘源血之眼’的力量开始宣泄,兽潮恐将加剧...”白衣女子望着远方,声音清冷中带着一丝沉重。她缓缓取下面纱,露出一张清丽绝伦却冷若冰霜的脸庞,看向太初:“云渺宫巡天司执剑使,云素心。奉凌长老之命,特来接应太初宗主。”
太初压下体内翻腾的气血,擦去嘴角血迹,目光却依旧深邃地望着那塌陷之地:“云渺宫...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地底探险,惊心动魄,虽重创幽冥宗,揭开了上古封印之谜,却未能阻止灾劫,反而见证了更大危机的开端。
兽潮根源未除,反添变数。真正的风暴,此刻方才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