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陈佳怡搀扶的动作，看着那个男人几乎半个身子都靠在陈老师身上，脑子里之前那些零碎的疑惑突然又串联起来，
门诊、切痣、地下车库，还有现在……
小唐在旁边看着这一幕，眼睛瞪得溜圆，内心疯狂刷屏，
我的天！这也太会了！苦肉计加示弱，连环计啊！
陈老师怎么会……和这种用权力试图潜规则的人……
陈老师你快醒醒！
就在这时，一个人拿着病历卡和收费单据，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进来，正是周景澄的助理小刘。
嘴里喊着：“周主任，钱我都付了，还有……”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咒，僵在门口，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陈佳怡，和她正搀扶着的周景澄。
小刘的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脸上的表情从焦急到茫然，最后定格在一种世界观崩塌的空白上。
他的目光在周景澄和陈佳怡之间来回扫了好几遍，
“陈、陈医生……？您……您家里那个……”他咽了口唾沫，像是用尽了毕生勇气才问出下半句，
“规矩比天大的爱人……是是是我们周主任？！”
话音落下，清创室里陷入安静。
连正在收拾东西的医生都停下了动作，好奇地看了过来。
陈佳怡感觉到周景澄的手臂肌肉绷紧了。
她垂下眼睛，看着地面上瓷砖的接缝，有那么几秒钟，她甚至想否认，想找个借口。
但有什么用呢。
该知道的，总会知道。
她抬起头，迎着小刘几乎要脱眶而出的眼神，很轻地点了一下头。
“嗯。”
小唐看到陈佳怡点头的动作，下巴都快惊掉了，
她看看陈佳怡，又看看周景澄，再看看两人之间那再明显不过的亲密姿态，脑子里那些碎片一下拼凑完整。
门诊里那颗痣，
手术中要求漂亮的蝴蝶结，
再到地下车库的拉拉扯扯，
还有现在，急诊室里的搀扶。
所以……不是骚扰，
不是苦肉计，
是夫妻。
她居然当着人家妻子的面，在心里骂了人家丈夫那么久？！
还觉得自己是在“保护”陈老师？！
极度的震惊和荒谬冲垮了小唐的理智，她脑子一抽，脱口而出，
“好……好巧啊。”
陈佳怡没理会小唐的石化，她更关心事情经过，转向小刘，语气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冷静，
“小刘，到底怎么回事？”
小刘还没从“仙女嘉宾是领导老婆”的震撼中完全回神，听到问话，
一个激灵，立刻站直，“是的陈医生！本来一切顺利，回来路上……”
他顿了顿，眼珠子转了转，瞥了眼靠在椅背上、脸色苍白的周景澄，又看了看陈佳怡眼底未褪的红痕，
又想到陈医生之前说过他们两个去办理过离婚登记，估计以周主任这工作作风，追妻道阻且长，
一股必须为领导说好话，促进家庭和谐的使命感油然而生。
下意识地就想为领导说点好话，最好能让领导夫人心疼心疼。
他清了清嗓子，表情瞬间切换到“心有余悸”模式。
“陈医生您不知道，当时太险了！”他向前一步，手舞足蹈地开始描述，
“就在环线高架上，一辆重型货车——起码得有十几米长，突然从最左边车道实线变道，硬挤过来，眼看就要撞上我们的车屁股。”
小唐听得屏住了呼吸。
周景澄掀起眼皮，看了小刘一眼，似乎想说什么。
但小刘完全沉浸在情景再现中，
“我当时是司机啊，吓得魂都飞了。本能就往右猛打方向避让。结果车子失控，砰一声就撞上了右边护栏！”
他双手猛地一拍，发出巨响，把周围几个等候的病患家属都吓了一跳。
“您是没看见那场面！”小刘压低声音，却更加绘声绘色，
“副驾驶那边，车门嘎吱一声就凹进去了。车窗玻璃哗啦全碎了，像蜘蛛网似的！碎片飞得到处都是。”
陈佳怡的嘴唇抿紧了。
“周主任当时就卡在那边，”小刘指了指周景澄，语气充满敬佩，
“脸上瞬间都是血，我都吓懵了！可您猜怎么着？主任缓过神来，第一句话不是喊疼，也不是骂人……”
他故意停顿，看向陈佳怡。
陈佳怡与他对视，等着下文。
“周主任跟我说。”小刘挺起胸膛，模仿着周景澄的语气，努力让它听起来沉稳又深情，
“小刘，别慌。我没事。然后，他看了一眼窗外撞烂的车门，又低声说了句……”他再次停顿，眼睛瞟向陈佳怡，
“就是……有点想我老婆了。”
“……”
空气安静了一瞬。
小唐猛地捂住嘴，眼睛瞪得溜圆。
周景澄靠在椅背上，闻言抬起手指了指小刘，带着明显的无奈，
“小刘……你……”
“主任您别不好意思！”小刘立刻截住话头，一脸我懂您的表情，
“当时情况那么危险，您心里惦记着陈医生，这是人之常情！陈医生您说是不是？主任肯定是靠着想您，才撑住这口气的！”
陈佳怡没说话。
她看着小刘那副期待表情，又看看周景澄一脸这下属不能要了的无奈，再想想刚才清创室里那满脸血的惊悚画面……
几种情绪在胸腔里冲撞。
后怕。
如果真的撞得更狠一点呢？
她扯了扯嘴角，想笑他这夸张的表述，可嘴角刚扬起，眼眶却先一步泛起滚烫的湿意。
“你……”她开口，声音抖得厉害，“你福大命大，就安全气囊弹了下鼻子……”
话没说完，眼泪毫无征兆地砸了下来。
大颗，滚烫，砸在手背上。
她慌忙别过脸，抬手去擦，可越擦越多。
“陈佳怡……”周景澄慌了，想坐直，后背撞到椅子，疼得他闷哼一声，动作僵住。
他看着她不停颤抖的肩膀和拼命压抑的抽泣，手足无措，
他抬起没怎么受伤的手，想帮她擦眼泪，又觉得手上不干净，只能低声道：
“周六才说以后不让你哭了……这才两天。我真没用。”
小刘看到陈佳怡的眼泪，也傻眼了。
他本意是想帮领导说好话，没想把领导夫人惹哭啊……
赶紧从兜里掏出包纸巾，抽出一张，恭恭敬敬地递给陈佳怡。
第二次了！
他这辈子第一次和第二次给女生递纸巾，全是给同一个人，还是领导夫人。
这助理当得也太……全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