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下班早,和江因约了一会儿去你的酒吧。”戚礼上楼,随口和他分享。
秦明序嗯了一声,提醒她:“少喝酒。”
“我不喝酒,我还在喝药呢。”戚礼自律起来不讲道理,她要把她的身体调理好,她觉得要是连健康状况都掌控不了也别想在事业上再登高峰。之前是仗着年轻,但现在意识到就得改变,不能糊弄自己。
他说:“你结束了可以直接去三楼睡,有洗澡的地方。”他不放心她很晚回家,哪怕他已经把酒吧开在离她的公司和住处尽量近的地方,只有五公里。
“三楼有床?”
“嗯,我经常在那休息,你和经理说一声,别人上不去。”
戚礼笑了,打趣他:“真会享受啊,秦老板。”寸土寸金的地方还能单辟出一层不营业,仅供他休息。
秦明序听见电子开锁的声音,她到门口了。
他耳力敏锐,听到她进屋了,搁下钥匙,开柜子换鞋,他听到她每一丝动态,和细微的呼吸声。
他突然出声:“你这间公寓我还没进去过。”
每每都在门外,不是吃闭门羹,就是被她驱赶。
戚礼租的房子地段和格局都好,明显是她住了很久的地方。秦明序想破门而入不是一次两次了,就是知道她边界感强,所以他更想登堂入室,在她的地盘上割据,留下他的痕迹。
戚礼不搭他茬,轻哼说:“你没去过的地方多了去了。”
秦明序抵了抵腮,气笑了:“我都允许你去我私人的休息室了,还不能进?”
戚礼宽以待己,严以待人,把手机换了一只手拿,在衣柜里挑一会去酒吧的衣服,刁蛮道:“不能!”
“我只让我男朋友进。”她得意地说。
秦明序尽力压着嘴角,低低笑了:“哦,那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戚礼高深莫测道:“我们没有关系。”
秦明序笑不出来了。
她说:“我还没承认你呐!”意思是让他摆正自己的位置。
秦明序恨不得现在飞回国内抓着她好好揍一顿,她到底还要玩他到什么时候?
他把手机拿离耳边,仰头缓了缓快要爆炸的心情。他知道她坏,她的恶趣味,真碰到底线了秦明序才知道她有多磨人。秦明序咬牙切齿地说:“你等着,我早晚让你知道什么叫玩火自焚。”
戚礼不玩火,只玩他。她捡了个很辣的吊带,深V毛衣,和牛仔热裤,她裹着羽绒服去,到了就脱,反正酒吧里面热火朝天也不会冻着。
她很想他,可她要去跳舞了,那种迷人的释放感,吸引她义无反顾。
*
她毫不迟疑地挂断,让秦明序心头的火又烧旺了一瞬。
放下手机心跳咚咚咚的飞快,他在房间里像困兽一样徒劳地踱来踱去,一直压不下心慌。
他有点生气,又不知道怎么发泄出去,因为名不正言不顺,他还不是戚礼的男朋友。
他觉得戚礼一张嘴舌灿莲花,心里却并没有那么在意他。
她以前就是如此,一颗心极其通透。她愿意,就捡着别人爱听的话说,把他哄得服服帖帖,以为非他不可了,再在真正紧要的关头抛弃他,宛如把他打醒的一巴掌。
秦明序受不了,他变得疯狂而迫切。
他和这条链路上最后一个当事人见面,算是他收尾中比较重要的人物,之后会负责他在海外的资金管理,且相当一部分存于瑞士银行。
那人是个韩裔,十年前在北京上大学,中文说得很溜,到海外工作,和秦明序彭以河认识了很多年。
秦明序和他们聊了聊,近三十亿的资金总算命途多舛地回到账户,损失了一部分打点,就算他一个人头上。他点了根烟,觉得自己还算对得起他的合伙人。
大白天他喝了不少酒,彭以河多看了他两眼。秦明序毫无征兆回看他,那双黑色的眼睛沾染上醉意更加邪魅俊逸,他的失落明晃晃,饶是彭以河都在心底叹了下。
为情所困真是天底下最雾里看花、无计可施的难题。
秦明序看了他两秒,忽然仰头吐了一口烟,说:“秦霁打电话骂我,让我把她男朋友还回去。”
提到秦霁,彭以河神色不自觉温柔了些,忍不住伸手捶他,下手可狠,“你说你该不该骂!”他答应她早些回去,结果一忙忙到了快十月底,手机里听秦霁娇声娇气的抱怨他都快滑跪了。
秦明序偏头看他,突然问:“你之前甩她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彭以河手一僵,悻悻缩回去,“不是吧,你这时候跟我算账了。”
“不是算账。”秦明序坐起身捏了捏眉心,别人的事他才懒得管,就是想知道,他们当时僵了那么久,怎么如今能这么好,“你那时候不回应她,是不是没那么喜欢她?”
后来呢?是做了什么就喜欢上了?还非她不可?他打算学一学,回去灌进戚礼的小脑袋里。
彭以河说:“我一直都挺喜欢她的。”他笑了笑,有些陷入回忆,“但她好像谁都喜欢。”
他第一次见秦霁,是在学校里,她正被一个白人骚扰,想约她吃晚餐。秦霁眉间不耐,勾着冷冷的笑就差把书本砸上去了,彭以河路过,听见一声非常标准的卧槽,想都没想,顺手把她拽走。
救了同胞,他一句话没说松手就走了,秦霁在后面追上他,抱着书本上下打量,那目光实话说颇为冒犯。彭以河刚皱了下眉,秦霁就伸出了手,顽皮朝她笑笑,询问:“中国人?”
彭以河看了眼她涂着酒红色甲油的手,不回握,淡淡嗯了一声。
两人站在路边等uber,秦霁往他这边凑了半步,彭以河闻到她身上说不上来反正极好闻的香气。秦霁闪动着她那双魅惑的大眼睛,吐吐舌,说:“帅哥,我们约个晚饭啊?”
他没说话,低眸看她。她那双眼带钩子,往人心脏上挂。
上一刻被骚扰的弱女子下一刻就能化身为不亚于那个白人的女流氓,彭以河算是长见识了。
他说:“你不知道你妹,追我的同时还钓着两个别的男人,一个他们学校的教授一个意大利男模,我是她的第三条鱼。”他顿了顿,操了一声,“说不定水里还有我没看见的。”
彭以河说着说着也想抽烟了,“我没把感情看得太重,她带给我的痛苦比快乐要多,为什么还抓着不放?”
痛苦比快乐要多……秦明序心里动了动。
他吸了口烟,忍了又忍,没忍住问:“你当时那么坚决地抛弃她回北京,是怎么想的?”
彭以河仰在沙发里,叹了口气,苦笑说:“我以为离了她会把一切扳回正轨。”
他反应了一下又觉得不对,“谁抛弃她了?我们当时连暧昧都算不上好吧,就是她单方面玩我!”
秦明序不管自己是不是乱带了公式,自顾自陷入思考。没错,她没了他,度过了完整且充实的大学,实现了她当初的梦想,当然是她的正轨。
他好像找到了本来就心知肚明的答案,他秦明序就是她人生中的意外,放弃一个意外,有什么难的?
彭以河推了他一下,“欸!”想什么呢,脸色那么差。
秦明序掐了烟,转而喝了一口酒,再把烟头扔酒杯里,没再泄露心里的想法,只是看着彭以河,说:“你回国之后,有一次秦霁过来找我哭,说她喜欢的人不喜欢她。”
彭以河愣了:“秦霁……找你哭?”
秦霁在他心里是个完全不会哭的性子,整天带着雄赳赳恨不得趟平世界的乐观,没心没肺到让人寒心,让人犯傻。他想了想秦霁哭的样子,心脏突然揪了一下。
秦明序不打算待了,站起身,随口说:“她应该很早就喜欢你了。”系上一颗西装扣子,“走了。”
彭以河僵了好一会儿,秦明序快走出去他才反应过来,喊了一声:“你又去哪?”
前方丢下两个字:“回国。”
回去告诉戚礼,从今以后,她的正轨,只能是他。
秦明序开车回了他在巴黎的房子,六百多平的大平层,在落地窗前能看到黄昏前已经变得金黄的埃菲尔铁塔,和靛蓝的天一起,是很美的景色。
海外,秦明序到处飞,常去的几个城市,他都安置了房产,不过买得再多,在他心里和酒店套房也没区别,甚至还没酒店方便。
也不知道在较什么劲,他有一架飞机,到处飞,一年能去三趟非洲,就是飞不了一次内地。他在海外置办那么多房产,留着住留着投资,就是不在内地买一间属于他的房子。
现在,他为了她决意留在国内,也有了一栋别墅。反过来,如果戚礼愿意和他去巴黎、去纽约、去肯尼亚看动物迁徙,短暂抛下她看重的一切,只和他一起,共享世间盛景,他应该会觉得足够。
他的热情若是耗尽,她能不能也为了他奋不顾身?
*
秦明序简单收拾了几样东西,也没什么,回纽约在百年錾银店买的细手镯、意大利香水店的无花果美食调香水、一个复古风的水晶鸢尾酒杯、一面色块拼接看起来就很暖融融的手工编织毛毯,还有一座四十厘米高的海伦娜闪蝶八音盒,被称为光明女神的海伦娜蝴蝶翅膀上有着浓郁的金属蓝色,在每个角度看来都不一样。
几样礼物都是他在不同的国家地区搜罗来,价格有高有低,但都是他用心挑的。买下来也没什么特别,就是看到这样东西的时候,脑子里会想到她,想送给她。
唯独海伦娜闪蝶数量稀少,最大的这座工艺品花了他最多的心思和金钱,但都值得,因为拍卖师告诉他,即使这座工艺品垂垂老矣,但八音盒里面的机关还能用。并亲自为他演示,黄铜拨开,海伦娜闪蝶下面的芭蕾裙小女孩轻快地沿轨道旋转,一阵悠扬的乐声歇止,匣子里飘出仿女孩音色的机械声:I love you so——
“I love you so……I love you so……I love you so……I love you so……I love you so……I love you so……I love you so……”
再甜腻的情话,也由于一遍遍重复的失真感而显得突兀和荒凉。房子很空旷,声音传去很远,只有秦明序坐在沙发上,低着头拨弄小女孩说个不停。
打断他的是消息提示音,拿起手机,点开经理发来的视频。他的酒吧里,音浪激烈,人头攒动,有人如鱼得水穿行,长发卷着风情弧度,身上挂着一件……破!布?!
大片雪白的细背暴露眼中,秦明序登时睁大了眼睛。
最后三秒晃到她的卡座,依稀有个白衬衫一闪而过,秦明序警铃大作,问经理:她和谁一起去的?
经理:老板,老板娘那除了她以外还有两男一女。
秦明序攥紧了手机。
好你个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