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时候起,我就觉得他们一定是在守着什么。
反正要是换作我,公社都要给我分房子、分能灌溉的好地了,我肯定从山里搬出来。"
路平安起了疑心,总觉得莽子堂哥口中的那家人不正常。
"那家人还有啥和咱平常老百姓不一样的么?"
"反正就是不合群,一点儿没有山里人那种见了人喜欢聊几句的热情。"
这时候莽子堂姐李西从屋里出来,听几人说话,就问他们聊啥呢。
几人把这事儿一说,李西也想起了小时候遇见那家人时发生的一件小事。
"我八九岁的时候和小姐妹在村头的小树林边儿抓知了猴,遇到了那家的老婆子。
她见我们抓知了猴,很生气,就骂我们。说我们几个小丫头片子啥都不懂,祸害圣灵,要遭天谴的。
我们当然不服气了,就骂她胡说八道,满嘴生疮。
结果她说什么知了猴居高声远、不食五谷、不慕名利、清白自守;
还说什么先死后蜕、留形而去、超脱生死、得道成仙,是为吉物,不能抓,更不能吃,吃知了猴的人都该死。
咱们小时候谁没抓过几个知了猴啊?抓回去放炉子盖儿上焙熟了,别提有多香了。
被她一说,我们心里都挺膈应的,骂了她几句老妖婆,又害怕她追打我们,转身就往家跑……"
若是说刚刚路平安还只是怀疑,经过李西的讲述,现在路平安已经可以百分百肯定这家人有问题了。
那老婆子所说的什么先死后蜕、得道成仙,分明就是走尸解仙路子的说法。
当然,这种蜕解成仙的修炼之法已经流传很久了,道门好几个门派都有研究,最早可以追溯至汉代,各地都有传承。
可若是说山里有户人家的老婆子随口就能讲出这个,怎么想怎么古怪,那边百分九十九点九九的老太太都是文盲好吧?就她特殊?
再结合他们家那些诡异的行为,不用说,其中肯定有问题。
李家兄妹没觉得有什么,把这事儿当成闲谈时的话题随口道出,路平安却上心了。
难道说这家人也是传承了某些特殊功法隐世宗门?过去很多门派最后都沦为家学,难道这也是其中之一?
路平安心里暗暗做了打算,等过几天李家人回去的时候,他也跟着跑一趟,到那边打探打探消息。
尽管此时的路平安已经很强了,也要看和谁对比。
当世能正面交锋击败他的人基本不存在,不代表他就无敌了。
再牛牛得过岁月这把杀猪刀么?
别说古时候的那些大能相比,就是和那些古代得道之士也不能比,路平安如今连入门都不算,顶多就是个借助天道青睐有加而狐假虎威的关系户而已。
路平安很有自知之明,他的境界还差的远呢,还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啊,决不能骄傲自满。
守灵是很无聊的,要看着长明灯不要熄灭了,还要小心猫啊狗啊,还有黄皮子、狐狸之类的小动物冲撞棺木中的逝者。
关于这些讲究,其实也没传说中那么神异,更没必要害怕。
长明灯被风吹灭了就再点上,猫狗狐狸等小动物接近了就赶走,不能太过于小心眼儿,啥都怕可还行?
很多时候都是自己吓唬自己,而且越吓唬自己越疑心,犯了疑心病之后,没事也得发生点儿怪事儿。
莽子就没怎么担心,他师傅在家里坐镇着,啥玩意儿敢冲撞?
毫不夸张的说,就算他爹诈尸了,他师傅也能单手轻松给按住了,甚至以自己师傅的脾气,很可能还会笑着调侃一句——老叔你真调皮,快躺下睡吧!
长夜漫漫,正好第一次和几个堂哥堂姐相见,趁着机会可以多聊聊,也可以多了解了解父亲口中的老家。
若是说老家林县给莽子几个堂哥堂姐留下最深的印象是什么,无疑就是贫穷和饥饿了。
莽子他爹把活下去的机会留给了弟弟,却不知弟弟的日子也不好过。
一开始李来银入赘的那家条件还不错,但战乱年代,人命如草芥,南太行山区土匪横行,他们就像是趴在老百姓身上的蚂蝗,闹的老百姓苦不堪言。
那时候太行山区不光是我党的军队,国党的部队也有一部分败退进了太行山,各种势力犬牙交错,斗争形式很复杂。
小鬼子投降之后,又是几年解放战争,李来银入赘的这家慢慢家境败落了,也就不讲究什么入赘不入赘了,所以莽子的堂哥堂姐都没有改姓。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这么悲催的事最后反而成了好事,李家定成分的时候仍然是贫农,随着孩子越来越多,越来越大,李来银媳妇儿身体又不好,家里花钱的地方也多,李家再也没能富裕起来。
可以这么说,过去他们家常年靠红薯和南瓜撑着,连玉米面都不管饱。如今能吃饱都还要得益于红旗渠修通了,可以灌溉田地,增产增收了。
要不是莽子寄了路费回去,他们举全家之力,也只能拿出一个人过来的车票钱,连回程的钱都没着落。
这才是普通老百姓的真实现状,尤其是家里有个常年吃药的病号的家庭,往往辛苦干上一年,还要倒欠生产队的账。
像罗家栋家那种可以二话不说的拿出二百块钱安家费给罗家栋的,在李家所在的生产大队可劲儿挑,也挑不出来一手之数。
而像是路平安这种不把钱当钱,一高兴随手就塞给别人一百多块的,妥妥的就是一个脑子有病的败家子,换到李家得被活活打死。
莽子也给堂哥堂姐介绍了这边的生活,把几人羡慕的眼珠子都是红的,恨不得举家搬迁过来,拼命干上两年,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
永远不要小看林县人的勤劳程度,这里的人普遍都很能干。
好家伙,别人说拼命干活可能是加把劲儿的意思,他们呢,真的拿命拼啊。
路平安以前就认识他们那边出来打工的两口子,做的是包工砌墙的活儿。
毫不夸张的说,两口子顶别人四个男人,关键是做工质量还好,让老板心甘情愿给最高的工钱,同时也让所有人都心服口服。
只不过如今可不是以往,现如今只是知青就让公社这边难以招架了,压根不缺人,想要迁过来已经不那么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