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径直走到火墙边,伸手摸了摸墙壁的温度。
又走到架子前,查看了一下离门口最近的那几瓶菌种。
做完这一切,他才缓缓转过身。
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万兴。
“我问,刚才这门,是谁开的?”
万兴被他盯得心里发毛,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门……门开着怎么了?屋里这么闷,透透气不行吗?”
他身后的那个眼镜技术员也推了推眼镜,插嘴道:
“就是,通通风有助于空气流通……”
“放屁。”
周建军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技术员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你……你怎么骂人!”
“骂你?”
周建军往前逼近了一步,身上那股在深山里猎杀野兽练出来的煞气,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
“现在的室外温度是零下二十度。”
“刚才门开了至少十分钟。”
“屋里的温度从二十二度降到了十五度。”
他指着架子上的菌瓶,声音陡然拔高。
“这些菌种正处在菌丝萌发的关键期,对温度极其敏感!”
“温差超过五度,菌丝就会停止生长,甚至死亡!”
“你们这是在透气?”
“你们这是在杀人!”
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屋里瞬间鸦雀无声。
万兴的脸色变了。
他虽然不懂技术,但也知道“破坏生产”是什么罪名。
在这个年代,那是能把牢底坐穿的!
“你……你少在这儿危言耸听!”
万兴色厉内荏地吼道。
“不就是开了会儿门吗?哪有那么娇气!”
“娇气?”
周建军冷笑一声。
“万工,您是领导,您嘴大。”
“但科学不是请客吃饭,不是您说没事就没事的。”
他转头看向一直沉默的于工程。
“场长,这批菌种是咱们全场人的希望,也是咱们向团部立了军令状的。”
“现在因为有人违规操作,导致室温骤降,菌种面临大面积死亡的风险。”
“我建议,立刻清场!”
“除了技术人员,闲杂人等一律滚蛋!”
“并且,我要向上级汇报,追究相关人员破坏生产物资的责任!”
于工程手里的烟头烫到了手。
他猛地扔掉烟头,站了起来,配合着周建军演这出戏。
“建军!情况真有这么严重?”
“非常严重。”
周建军一脸的严肃,煞有介事。
“如果不马上恢复室温,这一屋子的心血,全完了。”
于工程的脸瞬间黑了下来。
他转过头,看着万兴,语气变得无比生硬。
“万工,您也听到了。”
“这是技术问题,也是原则问题。”
“为了保住这批国家财产,请你们立刻离开!”
万兴气得浑身发抖。
他指着于工程,又指着周建军,手指头都在哆嗦。
“好……好!你们好得很!”
“拿技术压我是吧?拿大帽子扣我是吧?”
他想发作,可看着周建军那双冰冷的眼睛,又想起了刚才那句“破坏生产”,心里终究是虚了。
要是真把菌种搞死了,这黑锅他可背不起。
“走!”
万兴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他狠狠地瞪了周建军一眼,那是记仇的眼神。
“周建军,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说完,他一甩袖子,气急败坏地拉开门,冲了出去。
那个技术员和周辉也赶紧灰溜溜地跟在后面,像两只夹着尾巴的狗。
“把门带上!”
周建军在他身后吼了一嗓子。
“哐当!”
门被重重关上。
屋里,再次恢复了安静。
陈义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擦了擦脑门上的汗。
“妈的,这帮孙子,总算是滚了。”
他看着周建军,竖起了大拇指。
“建军,还是你牛!刚才那几句话,把那老小子脸都吓白了!”
于工程也笑了,他重新点了一根烟,深吸了一口。
“建军啊,刚才……菌种真没事吧?”
他还是有点不放心。
周建军走到架子前,拿起一个瓶子看了看。
“没事。”
他淡淡地说道。
“这点温差,死不了。”
“不过是为了赶苍蝇找的借口罢了。”
于工程和陈义对视一眼,都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小子,一肚子坏水!”
陈义笑骂道。
笑过之后,于工程的脸色又严肃起来。
“万兴这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
“今天你把他得罪狠了,以后他肯定会给你穿小鞋。”
周建军把菌瓶放回架子上,转过身,神色平静。
“场长,只要咱们手里有真东西,他就翻不起大浪。”
“他越是急着抢,越说明咱们这东西值钱。”
“只要蘑菇种出来了,那就是咱们的护身符。”
于工程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说得对。”
“打铁还需自身硬。”
他站起身,拍了拍周建军的肩膀。
“今晚我安排保卫科的人过来轮流站岗。”
“这地方,以后就是咱们七分场的禁地。”
“除了你,谁也不许进!”
送走了于工程和陈义,周建军并没有急着回家。
他检查了一遍火墙,又往炉子里添了几块煤。
确定室温稳定在二十二度,他才在那个简易的木床上坐了下来。
万兴走了,但这事没完。
这老狐狸既然盯上了这块肥肉,就不会轻易松口。
明抢不行,接下来,恐怕就要玩阴的了。
周建军从兜里掏出一把刻刀,在手里把玩着。
锋利的刀刃在灯光下闪着寒光。
“想玩?”
“那就陪你玩玩。”
他想起了空间里那些还没拿出来的“好东西”。
如果万兴真敢把手伸得太长,他不介意把那只手给剁下来。
夜深了。
周建军锁好门,顶着风雪回到了家。
谭玉已经睡下了,给他在桌上留了一盏煤油灯。
昏黄的灯光下,她的睡颜恬静而安详。
周建军轻手轻脚地脱掉衣服,钻进被窝。
一股暖意瞬间包裹了他。
谭玉似乎感觉到了他的气息,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像只小猫一样钻进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去。
一只手,下意识地搭在他的腰上。
周建军搂着她软乎乎的身子,闻着她身上淡淡的奶香味,心里那一丝戾气,瞬间烟消云散。
他低头,在她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
“睡吧。”
这一夜,风雪很大。
但这间小屋里,却温暖如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