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寂敕令”的出现,如同在联盟上空拉响了最凄厉的警报。那由纯粹寂灭能量与扭曲空间构成的、横亘于“碎星坟场”上空的巨大暗红色符文,其散发出的“存在否定”之意,如同冰冷的潮水,即便隔着遥远的星域,也让所有感知到的生灵心神摇曳,道基不稳。
碎星坟场边缘,隶属于联盟的侦查哨站与资源采集点,在接到撤离命令的第一时间便启动了紧急协议。星舰引擎过载喷发出耀眼的尾焰,试图逃离那片正在被“定义”为终结的区域。然而,一些距离敕令核心较近的单位,其护盾光芒在接触到那无形的否定力场后,如同暴露在阳光下的冰雪,迅速黯淡、消融,连带着星舰本身的结构也开始变得模糊、透明,最终如同被橡皮擦抹去一般,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虚空中,没有爆炸,没有残骸,仿佛从未存在过。
“第七哨站……失联!”
“资源运输舰‘开拓者号’信号消失!”
“撤离舰队报告,后方空间结构正在固化,常规跳跃通道无法打开!”
坏消息如同冰冷的铁锤,一下下敲击在联合防御指挥部每个人的心头。这已不再是战争,而是一场不对等的“法则清理”!
“不能让这敕令完全成型!”北辰星君在主控台前怒吼,眼中布满了血丝,“一旦让它彻底定义那片星域,下一个目标就是我们核心疆域!”
“联合舰队第一、第三编队已抵达第二防线指定位置!正在构建联合防御壁垒!”雷震副宗主的声音透过通讯传来,带着金属般的铿锵。
星图上,只见在碎星坟场与联盟核心疆域之间,一片由初光净土星槎、翡翠遗境战争古树、械灵共同体机械堡垒以及心象文明精神力场共同构筑的、闪烁着四色光芒的巨型防线,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形成。源初道韵、自然生机、绝对理性、精神屏障,四种力量在“源初道契”的微弱协调下,艰难地尝试融合,形成一道相对稳定的复合屏障,如同一面巨大的盾牌,挡在了那不断扩张的暗红色“归寂敕令”之前。
然而,这面仓促构筑的盾牌,在真正的宇宙终结权柄面前,显得如此单薄。
“归寂敕令”那暗红色的符文线条缓缓流转,每一次波动,都散发出更加恐怖的否定之力。无形的波纹撞击在联合防御壁垒之上,壁垒光芒剧烈闪烁,其上流转的四色能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侵蚀、剥离!翡翠遗境的战争古树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枝叶迅速枯萎;械灵共同体的机械堡垒表面覆盖上一层灰败的锈迹,运算核心过载报警;心象文明的精神力场更是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涟漪阵阵,变得极不稳定;唯有初光净土的源初道韵,凭借其包容与演化的特性,尚能勉强支撑,但也独木难支!
“壁垒能量储备下降至百分之六十三!”
“自然共鸣节点过载!请求支援!”
“逻辑核心报告,防御矩阵结构正在被未知法则解构!”
“精神锚点波动剧烈,部分低阶修士出现意识涣散现象!”
防线,岌岌可危!
“原点”研究院,所有研究项目暂停,巨大的计算力被全部投入到对“归寂敕令”的分析中。玉衡仙子与械灵共同体的逻辑学家们盯着疯狂刷新的数据流,脸色苍白。
“结构解析进度37%……能量构成无法完全模拟……其核心蕴含一种……超越现有认知的‘终极寂灭’法则模型!”
“干扰方案推演中……常规能量攻击无效化概率99.8%……法则层面冲击……风险极高,且缺乏有效手段……”
希望渺茫!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端坐于源初圣山之巅的林辰,缓缓站起了身。他的目光穿透了无尽虚空,牢牢锁定在那巨大的暗红色符文之上。他能感觉到,体内那枚“源初道契”正在微微发烫,四方盟友的信念、挣扎与期盼,正通过这无形的纽带传递而来。
不能退!一旦此道敕令突破防线,不仅前沿星域尽毁,联盟刚刚建立的信心也将遭受毁灭性打击,甚至可能就此分崩离析!
他必须出手!
但,如何出手?纯粹的源初之力,或许能短暂抗衡,却难以真正瓦解这源自归寂之主权柄的敕令。
电光石火间,林辰脑海中浮现出在源海之中,以生命源核结合寂灭道韵,反向崩溃“噬界之灵”的景象。归寂敕令的本质,是极致的“终结”与“否定”,那么,对抗它的,就不应仅仅是“生”与“秩序”,更应是……一种能够包容甚至“演化”这种终结的更高层次的力量!
他的“源初归一”之道,追求的正是这种包容与演化!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堪称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成型。
他并未直接冲向防线,而是双手虚抬,引动了体内浩瀚的源初之海!这一次,他并非简单地调动力量,而是将自身对“星辰”、“混沌”、“生命”、“寂灭”、“因果”、“轮回”……等等一切他所领悟、乃至仅仅触摸到边缘的法则感悟,尽数融入了源初之海中!
他要以自身为熔炉,以“源初归一”之道为火,强行推演、模拟出一种……能够暂时与“归寂敕令”那“终极寂灭”法则进行对话、乃至进行有限度“包容”的……“伪·归寂道韵”!
这是一个极其凶险的过程!稍有不慎,模拟不成,自身道基反而会被那恐怖的寂灭真意污染、同化,万劫不复!
林辰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额角青筋暴起,周身气息变得极其不稳定,时而生机勃发,时而死寂冰冷,仿佛有无数个世界在他体内生灭。就连他掌心的生命源核,光芒也明灭不定,受到了剧烈的冲击。
“道祖!”
“议长!”
青木、瑶光等人通过道契感受到林辰状态的急剧变化,皆是大惊失色。
但林辰恍若未闻,全部心神都沉入了那危险的推演之中。源初之海疯狂沸腾、压缩、演化……最终,在他指尖,凝聚出了一缕……灰蒙蒙的、仿佛蕴含着一切可能性终点的、却又奇异地带着一丝微弱“活性”的气流!
这缕气流,其散发出的“终结”意味,竟与那“归寂敕令”有着几分相似,却又本质不同!它并非纯粹的否定,更像是一种……“归于原初,以待新生”的意境!
就是现在!
林辰眼中厉色一闪,并指如剑,对着那横亘星空的巨大暗红色符文,将这缕耗费巨大心力、甚至冒着道基受损风险才凝聚出的“伪·归寂道韵”,隔空疾射而去!
这缕细微的灰色气流,相比于那庞大的敕令符文,渺小如尘埃。它无声无息地穿越了动荡的战场,穿越了濒临崩溃的联合防线,径直没入了那暗红色符文的中心!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也没有法则的剧烈冲突。
就在那缕灰色气流融入的刹那,那原本稳定流转、散发着绝对否定意志的“归寂敕令”,猛地一滞!
其内部高度凝聚、纯粹无比的寂灭法则,仿佛被投入了一颗微不足道、却带着不同“频率”的沙子。这缕“伪·归寂道韵”并未试图对抗或摧毁敕令,而是如同一个“翻译官”或“调解器”,以其独特的、蕴含“演化”特性的寂灭意境,去干扰、混淆那纯粹“终结”的意志!
刹那间,暗红色符文的流转出现了肉眼可见的紊乱!其散发出的否定之力不再那么纯粹和绝对,时而强,时而弱,甚至在某些局部区域,出现了法则逻辑的自我冲突与内耗!
就如同最精密的仪器,被混入了一颗不符合规格的零件,虽然微小,却足以引起整个系统的运行故障!
“有效!敕令的稳定性下降了!”研究院内,玉衡仙子看着数据图上剧烈波动的曲线,失声惊呼。
“联合防御壁垒压力减轻百分之四十!”前线,雷震惊喜的声音传来。
那面濒临破碎的四色壁垒,趁此机会,光芒重新稳定下来,甚至缓缓地将那紊乱的敕令力场向外推出了少许!
然而,归寂之主的意志,显然不会如此轻易被撼动。
那冰冷的意志似乎被这“蝼蚁”的挑衅行为彻底激怒。碎星坟场上空,那暗红色的符文猛地爆发出更加深邃的光芒,强行压制了内部的紊乱,其规模甚至开始进一步膨胀,更多的寂灭能量从四面八方的虚空中被抽取而来,注入其中!
它要强行碾碎那微不足道的干扰,以更霸道、更绝对的力量,执行既定的“清理”!
刚刚有所缓和的局势,瞬间再次急转直下!而且,因为林辰方才那冒险一击消耗巨大,面色依旧苍白,显然无法在短时间内再次施展。
眼看那更加庞大、更加恐怖的敕令即将以无可阻挡之势压下——
突然!
一道翠绿色的、充满了无尽生机与宁静意志的光柱,如同跨越星海的桥梁,猛地从翡翠遗境的方向射来,精准地注入到联合防御壁垒的自然节点之中!是木渊大长老,调动了自然之心的本源力量,不惜代价进行远程支援!
紧接着,一道银色的、由纯粹数据流构成的光束,从械灵共同体方向射来,融入壁垒的机械节点,极大地优化了能量分配与结构稳定性!
同时,一股温和而坚韧的精神波动,如同无形的网络,从心象文明方向蔓延而来,覆盖在壁垒之上,抚平了修士们心中的恐惧与动荡,增强了整体的精神抗性!
四方盟友,在林辰率先出手、冒险一搏之后,再无保留,纷纷拿出了压箱底的力量,通过“源初道契”的联系,将支援跨越虚空,送达前线!
集合了四方核心本源之力的联合防御壁垒,光芒瞬间暴涨,变得前所未有的凝实与坚固!那四色光芒不再是简单的并列,而是在“源初道契”的协调与林辰方才那缕“伪·归寂道韵”残留意境的影响下,开始了更深层次的融合,隐隐散发出一种接近“混沌”的、包容一切的厚重气息!
膨胀的“归寂敕令”狠狠撞击在这面得到强化的壁垒之上!
轰——!!!
这一次,不再是无声的侵蚀,而是引发了惊天动地的法则大爆炸!暗红色的否定之力与混沌色的包容壁垒激烈交锋,湮灭的能量风暴席卷四方,将碎星坟场残存的星辰碎片都彻底化为齑粉!
壁垒剧烈震荡,光芒明灭,其上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痕,但终究……没有被击穿!它如同惊涛骇浪中的礁石,顽强地抵挡住了这恐怖的一击!
那暗红色的“归寂敕令”在这一次激烈的碰撞后,光芒明显黯淡了几分,其扩张的势头也被强行遏制。
冰冷的意志在星空中回荡,充满了难以理解的震怒,但最终,那巨大的符文开始缓缓收缩、淡化,如同潮水般退去,最终彻底消失在永寂的黑域深处。
第一次与归寂之主意志的正面碰撞,联盟……艰难地守住了!
防线之上,劫后余生的欢呼声震耳欲聋。但所有高层都清楚,这仅仅是一次试探,一次警告。归寂之主,远未动用真正的力量。
而联盟,还需要更多的时间,更快的成长,才能在那终将到来的终极对决中,博取那微乎其微的……一线生机。
林辰缓缓压下体内翻腾的气血,看着那消退的敕令,眼神无比深邃。
战争,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