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安安的脚步在宿舍楼下顿了许久，并没有直接上楼。
清晨微风吹得她衣角轻轻晃，心底的惴惴不安却像揣了只乱撞的小鹿，怎么也压不下去。
身上簇新的小香风套装还带着淡淡的衣料香，肩头的挎包质感精致，手里那束玫瑰花蔫了几瓣，却依旧透着馥郁的甜香。
这些本该是让人欢喜的东西，此刻在她眼里却成了烫手山芋，
一想到宿舍里同学们好奇的追问，她就浑身发紧。
她绕到宿舍楼后的僻静角落，指尖微微发颤地掏出手机开机。屏幕刚亮，刘依一的消息就迫不及待地弹了出来
【刘依一】：安安，你是不是心情不好？等我回学校就陪你，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带！
看到消息的瞬间，余安安下意识就想按关机键，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却无意间划到了宋璟言的头像，动作蓦地一顿。
犹豫了两秒，她还是点开对话框，把满心的忐忑都敲成了文字发过去
【宋璟言】：我不敢回宿舍，怕她们问我昨晚去哪了，身上的衣服是谁买的，这束玫瑰花又是谁送的……
此时，宋璟言正握着方向盘，车子平稳地行驶在车流里，侧头和副驾的曲若柠聊着工作。
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扫了眼屏幕，看到余安安带着委屈的消息，唇角不自觉地漾开一抹浅笑，
放慢车速，指尖快速敲击回复：
【宋璟言】：实话实说就好。东西是男朋友送的。要是问起男朋友长什么样，你就说，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不算帅也不丑，就是个很普通的人。
余安安盯着屏幕，眉头皱得更紧，又飞快地回：
【宋璟言】：那她们要是问我在哪儿认识你的，你家境怎么样，我该怎么说啊？
宋璟言的回复很快，带着几分随性，
【宋璟言】：还是实话实说，就说吃饭时偶然认识的，我在理工大学读书，家里都是做小买卖的，普通家庭而已。
余安安还是不安，
【余安安】：可是…她们不会怀疑吗？会不会对你产生好奇，非要一探究竟啊？
宋璟言看了眼这条消息，低笑一声，指尖敲下一行字：
【宋璟言】：放心，她们只对特别帅或者特别丑的人感兴趣。像我这样的普通老实人，她们才没那个闲心深究，顶多当个无害的备胎备选，不会多问的。
……
冬日的晨光漫过医科大学教学楼，林荫道的枯枝缀着白霜，
穿着大衣的学生揣着热豆浆慢悠悠走着，星期天的校园浸在清冽又松弛的冷意里。
余安安抱着那束红玫瑰，怀揣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推开了宿舍门。
，平日里和她不远不近、还算和睦的室友们正围在桌旁，
唯独刘依一的身影格外扎眼，她居然比自己回来得还要早，
桌上是一个大大的透明塑料袋，散落出许多零食，堆在桌中央像座小山。
柳君竹、王佳悦和齐舒云正围着零食堆，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叽叽喳喳的笑声混着零食的甜香飘满整个宿舍。
最先发现她的是柳君竹，嘴里嚼着驴打滚，腮帮子圆鼓鼓的，
看见余安安的瞬间，含糊不清地抬手一指，音量陡然拔高：“安安！快来！依一妈妈出差带了好多零食，全是好吃的！”
话音刚落，她的目光就扫到了余安安身上那套略显陌生的小香风套装，以及怀里紧紧抱着的那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
眼睛倏地一亮，又扯着嗓子喊：“哎哟！安安居然收到玫瑰花了！快说，是不是谈恋爱了？”
王佳悦正啃着一块山楂糕，闻言立刻凑趣地接话，语气里满是好奇：“是啊是啊！是男生送的还是女生啊？”
“这还用问？”柳君竹用胳膊肘狠狠捅了王佳悦一下，挤眉弄眼地调侃，“安安以前可是亲口说自己喜欢女生的，肯定不是男生啊！”
余安安本想装作没听见，低着头往自己床位走，
可听到这话，还是忍不住抬起眼，狠狠瞪了柳君竹一眼，声音带着几分刻意的强硬：“玫瑰花是我男朋友送的！”
“男朋友”三个字一出，宿舍里的笑声瞬间戛然而止，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
刘依一最先察觉到余安安语气里的不对劲，放下手里的零食，快步走过来，伸手就想挽住她的胳膊，语气关切：“安安，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
余安安像是被烫到一般，下意识地侧身避开了她的触碰。
刘依一的手僵在半空，眉心瞬间蹙了起来，眼底满是困惑：“安安？”
余安安浑身一怔，不敢去看刘依一那双写满疑惑的眼睛，慌忙转过身，把书包和玫瑰花往床上一放，动作有些慌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没……没事，依一。我就是有点累了。”
她的声音不大，但此刻宿舍里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这句话清清楚楚地传到了每个人耳朵里。
医科大学的女生宿舍，熄灯后的话题会永远绕不开情爱，
谁的心思活络，谁有过感情经历，甚至谁的第一次还在，几乎都是公开的秘密。
柳君竹和齐舒云都是有过经验的人，对视一眼，
又飞快地扫了眼余安安略显不自然的步态，
瞬间就想到了昨天晚上她彻夜未归的事，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
余安安没理会身后几道各异的目光，从桌角拿起一个吃空了的玻璃罐头瓶，
攥着瓶颈快步走进卫生间，打算灌点水把玫瑰花插起来。
她刚走进卫生间，宿舍里的几个人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全是掩饰不住的惊讶和八卦。
柳君竹压低了声音，凑到另外两人耳边，语气里满是猜测：“安安昨天晚上……该不会是和她男朋友那个了吧？”
齐舒云盯着卫生间紧闭的门，眉头微蹙，仔细回想了一下刚才余安安走路的姿势，摇了摇头
“不像啊，看她走路的样子，一点都没有第一次之后的僵硬感。”
王佳悦一手拿着驴打滚，一手捏着块软糖，含糊不清地说
“直接问不就完事儿了？不过话说回来，安安以前不是说自己喜欢女生吗？怎么突然就跟男生谈恋爱了？”
没一会儿，卫生间的门就开了。
余安安手里拿着灌满清水的玻璃罐头瓶，小心翼翼地拆开玫瑰花的包装纸，
将那束开得正盛的红玫瑰插进罐子里，调整了几下花枝的角度，看着花瓣上还带着的水珠，
紧绷了一晚上的嘴角才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带着几分释然的笑容。
刘依一一直担心着她，见她出来，忍不住再次开口，语气里的关切更浓了
“安安，你昨天晚上一整晚都没回来，是不是一直和你男朋友在一起？”
余安安的目光在她脸上匆匆扫过，又飞快地移开，落在桌子上的玫瑰花上，轻轻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柳君竹立刻追着问，眼睛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那你昨天晚上和他……是不是那个了？”
“是！”余安安没等她说完，就打断了她的话，声音带着一丝决绝，
“和你想的一样。”
齐舒云想起自己第一次时的疼痛，脸上露出几分感同身受的疑惑，忍不住追问
“那你……流血了吗？疼不疼啊？”
余安安的动作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罐头瓶的边缘，沉默了几秒才开口
“流了，但是不疼。你们别再问了，好吗？”
“不是，我就是好奇嘛！”柳君竹还是不依不饶，
她可是清清楚楚记得，余安安以前亲口说过自己是拉拉，
怎么突然就和男生在一起了？
“安安，到底得多帅的男生，才能让你改变取向啊？毕竟你这么漂亮！”
余安安抿了抿唇，知道今天要是不给出个答案，她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她深吸一口气，按照宋璟言教她的说辞，一字一句地回道
“他不高也不矮，不胖也不瘦，长相也很普通，性格还有点内向。”
“那肯定是富二代吧？或者家境特别好？”王佳悦立刻追问，语气里带着几分期待。
毕竟余安安的颜值在宿舍里仅次于刘依一，怎么也该找个条件好的。
余安安摇了摇头，语气平静：“不是，他父母都是普通人，在菜市场里卖菜的。”
这话一出，几个女生脸上的期待瞬间变成了失望，你看我我看你，眼神里都写着“没想到”。
谁能想到，颜值出众、之前还宣称喜欢女生的余安安，不仅找了个普通男生谈恋爱，还把第一次给了对方。
柳君竹还是不死心，又接着八卦：“那你男朋友和刘依一的男朋友比，谁更帅一点？”
“这怎么比啊！”王佳悦立刻反驳，语气里满是对刘依一男朋友的崇拜，
“依一的男朋友可是理工大学的校草，帅得没天理，还特别有钱！别说咱们学校了，咱们班好多女生天天都看他的视频呢！”
齐舒云在桌子底下悄悄捅了王佳悦一下，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再说了，免得无意间惹刘依一不高兴。
可刘依一早就看开了，已经没了刚开始那种小心翼翼，生怕自己男朋友被人抢走的担心。
一来是她对宋璟言足够信任，二来宋璟言正在创业，本就需要抛头露面，她也想做个懂事的贤内助，不想计较这些小事惹他烦。
听到王佳悦的话，她非但没生气，反而笑了笑，语气带着几分坦然
“哪有那么夸张，他就是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的普通身材，长相最多算不丑，谈不上帅。”
她没说的是，自己喜欢宋璟言，从来不是因为外貌，而是因为他骨子里的温柔体贴，还有偶尔流露出来的幽默感，总能让她觉得很安心。
余安安站在一旁，没有接话，可听到“宋璟言”三个字时，心脏还是猛地一抽，紧张得连呼吸都放轻了。
好在大家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到了刘依一身上，没再追问她的事。
刘依一拉着她的胳膊，笑着把她带到零食堆前：“别站着了，快来吃零食，这个驴打滚特别好吃，你尝尝。”
余安安顺从地跟着她坐下，拿起一块零食放进嘴里，甜腻的味道却怎么也压不住心底的慌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