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德攥着那块越来越烫手的黑玉令牌，硬着头皮，开始了他的地府“深度调研”之旅。
这调研，可真不是人干的活儿…哦，也不是牛干的。
地府这地方，本来就阴气重、怨气浓，待久了感觉元神都要发霉。现在可好，业务爆棚，那鬼山鬼海的景象，光是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无数魂魄挤在一起，各种各样的声音混杂——哀嚎、抱怨、哭泣、咒骂…吵得牛德那对灵敏的牛耳朵嗡嗡作响，脑仁儿都疼。
他先是溜达到奈何桥头。
好家伙，这队伍排得，都快赶上洪荒末年春运现场了！魂魄们一个个表情麻木，眼神呆滞，缓慢地向前蠕动。时不时还有因为插队或者推搡引发的争吵，负责维持秩序的鬼差嗓子都快喊哑了，手里的哭丧棒挥舞得呼呼作响，效果嘛…基本等于零。
牛德凑近一个看起来排了八百年队、魂体都快淡了的老鬼，努力挤出一个自以为和善的笑容（其实有点僵）：“这位…老哥？排队辛苦了哈，感觉这地府…服务怎么样啊？”
那老鬼慢悠悠地转过头，眼神空洞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猛地爆发出惊人的能量：“服务？！我服他姥姥个腿儿！老子排了三百年的队了！三百年前就在这了！眼看快到了，那边说什么系统升级？通道维护？又给老子撵回尾巴重新排！这特么是轮回还是军训拉练呢？还有那孟婆汤！那是给鬼喝的东西吗？刷锅水都比它强十倍！喝完了不光前尘往事忘了，差点连自己是个鬼都忘了！勾魂的那帮家伙更不是东西！凶神恶煞的，跟欠了他们八百万功德似的！老子是死了，不是犯了天条！”
老鬼唾沫星子横飞（虽然鬼好像没唾沫），怨气直冲牛德面门，喷得他连连后退。
“呃…这个…流程是有点慢…汤水口味…有待改进…态度问题…一定反馈…”牛德一边擦着并不存在的口水，一边尴尬地记录着——用他那根宝贝【判官笔的笔毛】在一块玉简上鬼画符。
没等他喘口气，旁边又一个缺了半边脑袋的鬼魂凑过来，怨气冲天：“还有呢！说好的善恶有报呢？老子生前也没干啥伤天害理的事，怎么投胎通道慢得跟蜗牛爬似的？我看那边是不是有什么VIp通道？是不是给功德币就能插队？这不公平！我要投诉！”
“对对对！投诉！必须投诉！”一群鬼魂跟着起哄。
牛德头皮发麻，赶紧溜之大吉，转向“服务提供方”——苦逼的鬼差们。
一个刚换班下来的勾魂使者，正靠着三生石喘粗气，魂体都有些不稳，看起来累得快散架了。牛德凑过去，还没开口，那勾魂使者就抬起惨白的脸，有气无力地抢先说道：“牛顾问…您是来问感受的吧？喏，感受就是…快死了…哦不对，已经死了…是快魂飞魄散了…”
他掰着手指头数落：“007啊！真·007！上面只要KpI，勾魂数量、差评率、投诉量…压得喘不过气！那些魂魄是那么好伺候的吗？一个个怨气比我还重！稍微态度差一点，反手就是一个投诉！一投诉就扣绩效！扣香火钱！我们挣点阴德修炼容易吗？连装死…啊呸，连休眠一下的时间都没有！再这么干下去，都不用等劫数，我们自己就先累得真灵泯灭了！”
另一个路过的鬼差听见，也忍不住插嘴：“就是！还有那孟婆汤灌装指标！逼得孟婆大人现在跟流水线似的舀汤，手都快出残影了！能好喝才怪！我们这些维持秩序的更惨，天天听抱怨，耳朵都快起茧子了，还得赔笑脸？笑不出来啊牛顾问！这鬼差当得，比活着的时候还累！”
牛德：“……”
他感觉自己不是来调研的，是来开诉苦大会的。而且还是批斗他的主题大会。
他一路走，一路听。黄泉路边，忘川河畔，孽镜台前…所到之处，怨声载道。魂魄抱怨服务差、等待久、不公平；鬼差抱怨工作累、压力大、没前途。整个地府就像一个充满了负面情绪的高压锅，随时可能“砰”一声炸开。
牛德听得一个头两个大，感觉自己的欢乐值都要被这铺天盖地的怨气给冲掉了。他躲到一个稍微僻静点的角落，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心里哀嚎：“这特么简直是地狱难度副本啊！比忽悠祖巫魔祖还难！系统！系统大哥！系统爹！你倒是支个招啊！再没点子，你宿主我就要被这群鬼的怨念给超度了！”
仿佛听到了他虔诚（且怂）的呼唤，那救命的“叮”声终于响了。
【检测到宿主已收集大量一线调研数据。开始进行大数据分析…分析中…】
【分析结论：核心矛盾确认。当前地府运行模式为“高压高效低体验”模式，不可持续。】
【优化方向：在保证基础效率（KpI框架）前提下，注入“服务意识”，提升“客户（魂魄）体验”，优化“员工（鬼差）感受”，建立差异化分流机制，打造和谐轮回新生态。】
【具体建议模块加载：1.微笑服务标准化体系。2.快速通道差异化方案。3.投诉处理闭环机制。4.孟婆汤口味微调方案。】
紧接着，一大段密密麻麻、夹杂着各种奇葩名词和示意图的信息流涌入了牛德的脑海。
牛德被这股信息流冲得有点懵，但仔细“翻阅”之后，眼睛却慢慢亮了起来。
虽然这些建议看起来还是那么的不着调，甚至有点沙雕，但好歹…是个方向啊！总比他一个人在这儿抓瞎强！
“微笑服务…快速通道…投诉处理…口味微调…”牛德摸着下巴，那双牛眼里开始闪烁起诡异的光彩，“好像…也不是完全不行？反正死马当活马医了…”
被逼到绝境的牛德，那属于“洪荒老六”的急智和忽悠之魂，开始熊熊燃烧！
他猛地一拍大腿（差点把玉牌拍掉）：“干了！”
他立刻钻进那间简陋的“流程优化办公室”，掏出【判官笔的笔毛】和一堆空白的玉简（问文职鬼吏要的），开始奋笔疾书…不对，是奋笔乱画！
结合系统提供的“理论指导”和前世的零星记忆，再掺上自己满满的“忽悠”精华，一份旷世奇…啊不，是《地府服务质量提升与流程优化方案（牛德修订版2.0）》新鲜出炉了！
看着玉简上那鬼画符般却自成一格的字迹（主要是笔毛自己写的，牛德负责注入想法和欢乐值），牛德露出了一个极其猥琐的笑容。
“嘿嘿嘿…就这么办！能不能成，就看这一哆嗦了！”
他揣好方案，整理了一下衣冠，再次视死如归般地走向轮回殿。这一次，他脚步稍微稳了点，甚至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兴奋感？
轮回殿内，平心娘娘依旧高踞神座，周身轮回法则流转，气息渊深似海。
牛德恭敬行礼，然后双手奉上那枚记载着“绝世妙计”的玉简：“启禀娘娘，贫道经过深入基层，详细调研，呕心沥血，废寝忘食，终于初步拟定了一份优化方案草案，请娘娘过目！”
他把自己形容得跟个劳模似的。
平心娘娘并未言语，只是那玉简便自行飞起，落入那朦胧的神光之中。殿内一片寂静，只有法则细微的嗡鸣。
牛德的心又提了起来，偷偷观察着娘娘的反应（虽然啥也看不清），心里七上八下：会不会太离谱了？娘娘会不会觉得我在瞎胡闹？一巴掌把我拍去和刺头鬼作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像一年那么漫长。
牛德甚至开始默默背诵《苟经》以求心安了。
终于，上方传来了平心娘娘听不出喜怒的声音：“‘微笑服务’？‘嘴角上扬15度’？‘标准问候语’？”
牛德心里一紧，赶紧解释：“回娘娘！此乃提升服务态度，改善魂魄第一印象之关键！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呃，笑脸鬼…态度好了，抱怨自然就少了！”
娘娘未置可否，继续问道：“‘功德善魂快速通道’？‘加急投胎通道’？需缴纳‘阴德币’？”
“回娘娘！此乃分流之策！”牛德来了精神，“普通通道压力过大，设立快速通道，可优先疏导部分特殊群体！功德善魂，理应优待，以彰天道！至于加急通道…咳咳，地府运转，亦需资源嘛…些许费用，取之于魂，用之于魂…还能激励魂魄积德行善不是？”他说得自己都快信了。
“‘投诉有效解决率’替代部分‘投诉差评率’？设立‘魂魄调解室’？”
“正是！堵不如疏！给魂魄一个说话和解决问题的渠道，能有效化解怨气，变负面为正面！贫道愿亲自担任首席调解员…呃，或者推荐贤能！”牛德拍着胸脯，虽然下一秒就想反悔。
“孟婆汤加入【彼岸花瓣】…‘忘忧花香特饮’？”
“微调！仅仅是微调！提升一下视觉和嗅觉体验，口感…内涵不变！换汤不换药…啊不是，是精益求精！”牛德擦汗。
又是一阵沉默。
牛德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良久，平心娘娘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依旧平淡无波，却做出了决断：“理念虽奇，却亦有几分‘疏导’、‘分流’之理。准。于部分区域试行此案。”
一道微光从那朦胧神光中射出，落入牛德手中的黑玉令牌。令牌微微一热，表面流光一闪，似乎被赋予了某种权限。
“谢娘娘恩准！贫道定当全力以赴，确保新规试行顺利，为地府和谐稳定贡献全部力量！”牛德大喜过望，赶紧表忠心，心里长舒一口气：总算过关了！
他捧着那仿佛重了几分的令牌，躬身退出了轮回殿。
站在殿外，看着依旧混乱喧嚣的地府，牛德摸了摸下巴，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微笑服务…快速通道…嘿嘿嘿…”他发出一阵意味不明的低笑，“这地府…以后可要热闹喽…”
就是不知道，这热闹，他牛真人扛不扛得住了。
不管了，先干了再说！反正天塌下来，有平心娘娘顶着…吧？
他握紧令牌，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向第一个试点区域——奈何桥头。
地府新一轮的“优化”风暴，即将在他这只蝴蝶的翅膀扇动下，悄然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