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筒的冰凉甜腻在舌尖化开，白的眼睛亮了，小口小口啃着，连舔掉嘴角奶油的动作都带着小心翼翼的珍惜。
他攥着甜筒，跟在纪川身后。男人走得不急不徐，对街边投来的无数侧目仿佛毫无察觉，连眉峰都没动一下。
白忍不住偷偷打量那些路人——有好奇的，有惊艳的，更多是盯着他和纪川那张相似的脸看。
真自由啊。
他心里嘀咕，不用在意别人的眼光，想去哪就去哪，这就是他从课本里只见过、却从未体验过的“外面的世界”。
正走神，前面的纪川突然停下脚步。
白反应不及，差点一头撞上去，踉跄着慌忙后撤一步，才险险没把手里的甜筒糊到对方身上，心跳都漏了半拍。
纪川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身上，声音清淡：“想玩什么？”
白愣住了，手里的甜筒还在往下滴着融化的奶油。
他张了张嘴，实话实说：“我不知道……我没出来过。”
“社会常识课没好好听？”纪川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却莫名让白有点心虚。
他梗着脖子反驳：“我听了！”
心里却在打鼓——今天的常识课，他趴在桌上睡到了饭点，连老师讲了什么都不知道。
不等纪川追问，白立刻生硬地转移话题，把问题抛了回去：“你……你肯定比我懂这些啊！接下来该干什么？”
纪川沉默了。
他左右环顾了一圈。主街道上车水马龙，商铺林立，霓虹初上。
以前大多是商时砚安排着引导着，或者他有着明确的任务目标，像这样纯粹由他主动来决定“接下来干什么”的情况，确实不多。
他的视线扫过白手里快化掉的甜筒，那是刚才路过甜品店，这小孩眼巴巴看了两眼，他随手买下塞过去的。
片刻后，纪川开口：“吃汉堡？”
白眼睛一亮，狠狠点头。
两人随便找了家快餐店，白看着菜单，小声说他要吃两个，纪川没什么表示，只是点了点头。
收银员小姐姐递汉堡的时候，眼神在他们相似的脸上转了两圈，又落在纪川年轻俊朗的面容上，眼睛都亮了，把装着汉堡的袋子往白手里塞：“小朋友，这是你爸爸还是哥哥呀？”
“刚认识，不熟。”白下意识接话，接过袋子的动作都带着新奇。
收银员小姐姐愣了愣，随即笑出两个梨涡，压低声音逗他：“别逗啦，偷偷告诉姐姐，你哥哥有没有对象呀？”
白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后的纪川付完钱，低头看了眼手机。
屏幕上弹出了谁的信息，他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没多余的话，只对白丢下一句“走了”，转身就往外走。
指上的戒指在灯光下闪过一道细碎的光，白无意间瞥到那抹光，心里莫名顿了一下，有种奇怪的感觉划过。
他含糊地对收银员说了句“我不知道”，拎着汉堡袋子就飞快追了上去。
纪川步子大，走得又快，白得小跑着才能跟上。汉堡诱人的香气不断从纸袋里钻出来，勾得他不停咽口水，跑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直到纪川脚步一拐，走进了一条相对僻静、没什么行人的小巷，停了下来。
他刚拿出手机，似乎想回复消息，衣摆就被后面追上来的白猛地拉住——
“你……你为什么只买给我吃？”白喘着气，仰头看着他，眼里满是困惑，“你怎么不吃？”
在他有限的认知里，只把食物给别人、自己却不吃的情况，要么是投毒，要么是绝境里不得不让出仅有的口粮。
可眼前的人，明明看起来强大又……自由，怎么会这样？
纪川打字的动作顿住，垂眸看他：“我吃不了。”
“什么？”白愣住了，满脸不可思议，“怎么会有人吃不了东西？”
纪川沉默片刻，声音淡了些：“想起了些不好的事，所以吃不了。”
“那是你意志力不够强！”白几乎是脱口而出，这是他从小被反复灌输的理念——只要意志足够坚定，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包括身体的本能。
纪川抬眸看他，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像是透过他看到了别的什么：“你觉得，你的意志力够强？”
白被这眼神和反问激起了不服气，立刻拆开汉堡包装袋，狠狠咬了一大口，肉饼的香气在嘴里散开。
“至少我能吃！”他嚼着东西，把另一个汉堡递到纪川面前：“你有这么多自由，能吃这么多好吃的，却偏偏不吃……你明明都这么自由了，为什么要这样？”
他显然无法理解这种“自我限制”，并且试图让纪川靠“意志力”来克服自己的这些“小毛病”。
纪川的目光落在那个汉堡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抱臂站在原地，声音没什么起伏：“也没有那么自由。”
顿了顿，他反问，目光重新落在白写满不解的脸上：“你觉得的自由，是什么样的？”
白咽下嘴里的食物，毫不犹豫地说：“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纪川看着他眼里纯粹的、未经世事打磨的憧憬，问道：“你觉得……现在谁能做到这样？”
白几乎是立刻回答：“你。” 在他眼中，纪川就是他见过拥有最多自由的人。
纪川却摇了摇头，语气肯定：“我不能。”
白愣在了原地，嘴里的汉堡都忘了继续嚼，直愣愣地追问：“为什么？” 他显然无法理解，这样一个强大到能摧毁组织、能带他轻易走出校门的人，怎么会不自由？
“我也有很多想做却做不了的事。”
“想为朋友报仇，醒来时仇敌都死了。想去吃这种食物，一进咽喉就想吐。还想去干些不太好的事……”说到这，纪川忽然发觉自己说多了，嗤笑一声。
白看见男人抬眼扫了他一下，又移开，指尖无意识地转了转无名指上的戒指，一圈又一圈，像在思考着什么，最后低声说：
“想去干些不太好的事……我丈夫就管着我。”
他声音还是平淡淡的，听不出太多情绪，可白莫名觉得，他说这话时，语速好像比平时快了半拍，甚至带上了点笑意。
白的眼睛缓缓睁大，满是想不明白的茫然。
纪川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想岔开话题：“就是说，我没有你想象的那种自由。你所谓的自由，现在的你承受不起代价，而对于我……”白一脸迷茫地听着，正等着他的下文，却见纪川突然闭了嘴，目光瞬间移向了旁边。
白一愣，还没来得及转身，眼角余光已瞥见巷口站着两个身影。
等等，什么时候——
巷口，园刃和炽瞳两个人死死捂着嘴，倒抽凉气的声音都没能完全压住，下意识地往后缩了半步，结结巴巴地打招呼：“长、长官！好、好巧啊……您也在这儿？”
两人的目光跟黏了胶似的，震惊地在纪川和那个与他容貌酷似的白发少年脸上来回扫视。
最后，园刃硬是憋红了脸，挤出一句完全没过脑子的话：“长官，今、今天天气不错哈……带、带孩子出来玩呀？”
……
一时沉默。
这诡异的寂静和尴尬没能持续两秒，巷子后面又传来了一些嘈杂的脚步声和骂骂咧咧的抱怨。
只见棉絮手里举着三个快要融化的甜筒，一边低头小心护着，一边不满地嘟囔着走过来，然后一抬头，看见巷子里这僵持的一幕，以及那个显眼的白发少年——
大脑根本没来得及思考，棉絮下意识顺口惊呼，语气里充满了最原始、最直白的震撼和不敢置信——
“天呐——！这他们谁生的？！长得也太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