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渐渐转为中雨,依旧连绵不绝。当orm紧绷的身体终于像被抽掉所有骨头般彻底瘫软在Ling怀里,只剩下细微的、筋疲力尽的抽噎,orm身上的棉麻衣服已经完全湿透,分不清是汗水、泪水还是Ling身上的水汽。
Ling同样浑身湿透,手臂和手背上被她抓握、掐出的红痕和淤青清晰可见。但她只是更紧地拥抱着怀里这个再次被惊惧蹂躏得奄奄一息的女孩,下巴抵着她湿漉漉的发顶,无声地传递着劫后余生的暖意和磐石般的不离不弃。
Koy一直站在稍远处,手里紧紧攥着一条干燥的毛巾,却无法靠近。她看着在狂暴雷雨中相互依偎、共同对抗风暴的两个年轻身影,看着Ling手臂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泪水无声地滑落,混合着空气中的湿气。每一次这样的风暴,都像是从她心头剜去一块肉,但每一次,都是Ling用她的血肉之躯,硬生生将女儿从崩溃的悬崖边拽回来。
雨声淅沥,敲打着雨树巨大的叶片,发出细碎而持续的沙沙声,如同大自然疲惫的叹息。庭院里,被暴雨冲刷过的芭蕉叶绿得刺眼,积水的地面倒映着灰蒙蒙的天空。一场季风的洗礼过后,炎热被短暂驱散,空气里弥漫着泥土、植物和雨水混合的清新气息。风暴平息了,留下一个被清洗过的、暂时宁静的世界。
Ling抱着怀里沉沉睡去的orm,感受着她呼吸渐渐变得绵长均匀。窗外,雨还在下,只是变得温柔而持续。她低下头,目光落在她那只依旧紧紧攥着、甚至有些变形了的金色糖纸上。糖纸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固执地折射着一点微弱的金芒,像风雨飘摇后幸存的一点星光,微弱,却永不熄灭。
傍晚,曼谷的溽热如同浓稠的糖浆,即使暴雨过境,也只是短暂地将其稀释。此刻,被冲刷过的空气带着更重的湿气反扑回来,沉沉压在使馆区僻静街道尽头那栋白色别墅上。庭院里巨大的雨树叶片低垂,滴滴答答坠着残留的雨水,在暮色渐合中闪烁着幽微的光。蚊蚋在湿热的水汽里嗡鸣,更添几分粘腻的沉闷。
别墅二楼主卧的露台门敞开着,纱帘纹丝不动。orm坐在靠近门边的藤椅上,侧对着庭院的方向。她穿着仍是干净的浅灰色棉麻家居服,头发也是梳理过的,湿漉漉地贴在额角。窗外残留的天光勾勒出她过于清晰的侧脸轮廓,依旧苍白,但那种深入骨髓的惊惶抽搐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冰壳冻结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真空的平静。无波无澜,死水微澜。
orm的眼睛是空的。不是那种惊惧的空洞,而是一种更深的、仿佛灵魂被抽离后的机械性运作。视线落在庭院角落一丛被暴雨打得七零八落的、正在缓慢恢复挺直的蝎尾蕉上,却没有任何焦距。那丛植物鲜艳的橙红色花朵浸泡在浑浊的积水中,在她眼中,似乎不比一片枯叶更有意义。
一只盛着半碗温热鸡茸粥的白瓷碗放在orm手边的矮几上。一个小时前,Ling端来的。她当时轻声说:“吃点东西,orm。”她没有应声,甚至没有看Ling。只是在Ling将勺子轻轻塞进她冰凉的手中时,手指条件反射般地收拢,握住了勺柄。
此刻,orm正保持着那个握勺的姿势,一动不动。
粥的热气早已散尽,表面凝起一层薄薄的膜。orm像是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等待着下一个启动命令,却忘了“进食”这个指令该如何执行。只有额角不断渗出的细密汗珠,沿着她光滑的皮肤缓慢滑落,悄无声息地没入衣领,证明着这具躯壳仍在进行着最低限度的新陈代谢。湿热的空气仿佛有形,裹缠着她,但orm似乎失去了对这种粘腻体感表达不适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