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人缓缓起身,目光扫过全场,朗声问道:“此妇人与谁同来?”
厅中一片寂静,众人面面相觑,无人应答。
道人见状不再多言,缓步走下钟乳石,来到唐婆身旁。袍袖轻卷,一股温正柔和的内力轻轻拂过唐婆的气海穴。
唐婆喉中发出一声轻哼,悠悠转醒,茫然睁眼,见众人围观,先前的羞辱与狼狈瞬间涌上心头,脸上顿时青白交错。
见唐婆醒转,道人转向众人:“你们在此等候。”随即对刘琼、范离、玉机、瘦老者与彭连虎五人示意:“你们随我来。”
几人刚随道人走进岔洞口,一名紫衣妇人突然踏前一步,指着刘琼,语气不忿:“道长,我等在此苦候多日,皆需经过比试方能入内。为何这位姑娘不必比试,可直接随您进去?这未免有失公允!”
道人脚步一顿,缓缓回头,目光在紫衣妇人脸上停留片刻。见场中众人皆面露疑色,他略一沉吟,淡然道:“厅内除我之外,无她敌手!”
一言既出,满堂寂然。
所有人都愣住了,目光齐刷刷聚焦在刘琼身上。这女子虽有倾城之姿,但身上并无迫人气势,若非老道点破,任谁也看不出她竟有如此恐怖的实力。
紫衣妇人张了张嘴还想争辩,却见范离正回头看她,嘴角带着一抹玩味的笑意,到了嘴边的话顿时卡在喉中。
道人不再理会众人,转身引着几人步入岔洞。行约百步,拐过一道弯,转入一间布置雅致的石室。
几盏古雅油灯置于壁龛,柔和的光芒照亮室内。地面平整,铺着编织细密的蒲草席,清爽整洁。一侧靠壁处立着原木打造的矮书架,其上书籍井然;旁设一张宽大石案,案上文房四宝俱全,一方青石镇纸压着几页写满字的麻纸,字迹飘逸出尘。
最引人注目的是洞边一侧的清池。池水清澈见底,上方一根纤细钟乳石如倒悬玉笋,石尖凝聚着晶莹水珠,饱满欲滴。
道人示意众人在草席落座,目光首先投向彭连虎,声音平和:“这位施主,你有何所求?”
彭连虎抱拳道:“道长,我是个粗人,别无所好,唯愿在武道上更进一层!请道长指点!”
道人略一沉吟,丝毫不避讳范离等人在场,直接开口:“你根基扎实,所欠者,乃行功之法。”随即口述了一段数百字的心法口诀,内容精微,专讲如何锤炼与引导体内之气。
彭连虎凝神静听,初时迷茫,渐渐眼中绽放异彩,听到精妙处,忍不住以拳击掌,显然获益极大。
道人传完口诀,叮嘱道:“照此勤修不辍,一年内可入纯元境,你且去吧。”
范离心下了然,江湖中像彭连虎这般醉心武道却不得其法的大有人在。
彭连虎大喜过望,起身对道人深深一揖,欢喜而去。
道人目光转向瘦老者:“施主,你有何求?”
瘦老者抬起眼皮,浑浊的眼中带着执拗:“老夫的武功,卡在纯元境已整整十年,寸步未进。请先生指点迷津。”
道人微微颔首:“可否让我把下脉?”
瘦老者伸出枯瘦的手腕。道人三指搭上,闭目凝神片刻,轻轻摇头:“你所修内力,刚柔并济,温润浩瀚,是源自佛陀一脉的般若禅功。”
瘦老者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先生慧眼。”
道人轻叹一声:“施主,恕贫道直言,你此刻的修为,恐怕已是此生巅峰了。”
瘦老者脸色骤变:“为何?”
“不论修炼任何功法,个人体质不尽相同,这决定了一个人能在修炼道路上走多远,我们称之为天赋。”道人语气平和,“武功没有止境,却受自身天赋所限,一旦到达自身极限,便再难长进。”
他拿起石案上的一只水杯,缓缓注水:“就好比这只水杯。”
清水渐渐满溢,从杯沿滑落,“杯中之水,多少由杯而定。”道人放下水杯,目光沉静,“而你的身体,就是那个杯子。”
瘦老者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不甘,急切道:“若是……若是老朽改修别派更为高深的功法,能否突破此限?”
道人摇头道:“般若禅功又名般若法相,乃是佛门至高武学之一,我不知你从何处得来此功法,但这世上恐怕再没有比它更适合施主的功法了。强行改修……”他指着杯子,“杯还是那个杯,只是水变得浑浊,这无异于舍本逐末,恐怕连如今的境界都难以维持。”
瘦老者心有不甘:“难道……就真的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道人沉吟片刻,缓缓道:“除非……能寻到夺天地造化的天材地宝,强行拓宽经脉,易筋洗髓。只是……”他看了一眼瘦老者枯槁的身形,“到了施主这个年纪,体内经脉早已定型,僵化脆弱。即便寻得那等罕见的天材地宝,其中蕴含的磅礴药力也大多过于猛烈,以你如今的经脉根基,恐怕……承受不住那等冲击,反受其害。”
瘦老者眼中燃起希望之光:“无论如何,老朽愿意一试!请先生指点!”
道人见他心意已决,沉吟良久,方缓缓开口:
“也罢,既然你执意如此,贫道说与你听。”
道人目光扫过范离等人,并不避讳:“其一,北元国境再向北,跨过千里苦寒之地,有一片森林,深处生有蕴化天地灵气而成的千年老参。
“其二,西凉国向南可见连绵雪山,峰顶极寒之处,有雪莲绽放,花瓣如冰,茎叶如玉。此二物虽稀世罕见,却也只堪为辅。
“真正的主药,名为‘肉灵芝’,亦唤‘太岁’。此物深埋于千丈地底,依附地脉阴气而生,形如肉块,能自行蠕动,有窃阴阳、夺造化之奇效。有这三样东西,或可一试。”
瘦老者深深吸了一口气,对道人一揖到地:“先生指点迷津,若能成功,皆拜先生所赐!”
言罢,对范离等几人微微颔首,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