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千行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凝重。
“不过……”
“不过什么？”
洛缘深抬眼，目光锐利。
“听说黑山城的金丹修士黑山老妖，他座下的大弟子，也对这批灵药感兴趣。”
洛千行眉头紧锁，脸上的褶皱更深了些。
“金丹修士座下的大弟子，至少也是筑基后期，甚至可能是假丹境界。我们得小心行事，万万不可硬碰。”
洛缘深合上竹简，竹简在他手中发出轻微的‘啪’的一声。
他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筑基丹的主药找到一味，不能错过。”
他语气平淡，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
甲板另一侧传来脚步声，两人同时收声，神色恢复如常。
一个身着锦袍的年轻男子带着一位少女走了过来。
男子约莫二十三四，面带微笑，正是同行商人李晋元。
他身旁的少女则始终低着头，沉默寡言，正是他的表妹聂含烟。
“洛兄，洛叔。”
李晋元老远便拱手行礼，脸上挂着商人特有的精明笑容，热情洋溢。
“清晨叨扰，二位莫怪。”
洛缘深微微点头：“李兄有事？”
李晋元搓了搓手，笑容更甚，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方才无意中听到二位提及鬼市……
咳咳，实不相瞒，在下对黑山城的鬼市向往已久，只是苦无门路。
不知可否有幸随洛兄一同前往见识见识？开开眼界？”
洛缘深眉头几不可察地一皱，刚要开口。
洛千行却抬手制止，沉声道：
“鬼市龙蛇混杂，危机四伏，李先生是凡人，恐怕……”
他话未说完，但拒绝之意明显。
“洛兄放心！洛叔放心！”
李晋元急忙摆手，脸上笑容不减，反而多了几分恳切。
“在下虽无修为傍身，但经商多年，走南闯北，什么场面没见过？
懂得如何趋利避害，绝不给洛兄添麻烦。况且……”
他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凑近了些。
“在下对阴雾镇还算熟悉，镇上几家有头有脸的铺子掌柜，都与在下有过几分薄面。
或许……或许能帮上些微不足道的小忙。”
洛缘深目光在李晋元那张写满‘精明’二字的脸上停留片刻。
又扫过他身后如同木偶般呆立不动的聂含烟。
少女依旧低垂着头，双眼无神，仿佛对周围一切毫无反应，气息微弱得几乎让人察觉不到她的存在。
但洛缘深何等敏锐。
他清晰地察觉到，当李晋元提到‘鬼市’二字时，聂含烟一直垂在身侧的指尖，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那颤动极轻，若非刻意观察，绝难发现。
“好。”
洛缘深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李晋元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随后转为狂喜。
“到了阴雾镇，你就随我一同前往吧。”
“哎呀！多谢洛兄！多谢洛兄成全！”
李晋元大喜过望，差点就要行跪拜大礼，被洛缘深虚扶了一下。
他连连道谢后，喜不自胜地拉着依旧沉默的表妹匆匆离开，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待二人走远，洛千行才不解地看着侄儿：
“家主，为何答应带一个凡人去鬼市？还是这般油滑之辈。”
他显然对李晋元那套说辞并不完全相信。
“此人言语浮夸，未必可信。带着他，恐怕会多生事端。”
洛缘深望着李晋元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二叔无须奇怪，我所做之事，自有我的道理……”
他的目光落在远处聂含烟那纤弱的背影上，眼神深邃。
“那个李晋元，或许真有几分门路。”
“至于他那位表妹……”
洛缘深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
“到了鬼市，说不定还需要她帮些‘小忙’。”
洛千行闻言，先是一怔，随即顺着洛缘深的目光看向聂含烟的背影。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再多言。
自家这位侄儿，年纪轻轻便接掌家族，心思之深沉，行事之果决，远超同龄人。
他既如此说，必然有其深意。
……
午后的阳光穿透云层，洒在甲板上。
洛缘深独自站在船舷边，望着两岸飞速后退的景色。
江风带着水汽，拂过他的发梢。
忽然，他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
不是二叔那种刻意压制却依旧沉稳的脚步声。
这脚步轻盈得几乎听不见，若非他五感过人，恐怕难以察觉。
“聂姑娘？”
洛缘深没有回头，声音平静，带着一丝探寻。
他以为她又梦游般地走了过来。
出乎意料的是，身后传来一个清澈冷静的女声，与往日的呆滞截然不同：
“洛公子好敏锐的感知。”
这声音……
洛缘深心中一凛，猛地转身。
只见原本双目无神、举止痴傻的聂含烟，此刻眼神清明，宛若寒星。
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平静地回视着他。
哪还有半分平日里那副需要人处处照看的痴傻模样？
“你……”
洛缘深眯起眼睛，审视着眼前判若两人的聂含烟。
心中的惊疑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荡起层层涟漪。
“你是如何恢复的？”
他问，声音不由自主地沉了几分。
聂含烟走到船舷边，与他并肩而立。
姿态从容，与之前那个茫然的她，简直是云泥之别。
河风吹拂着她的发丝，不经意间，露出了她白皙脖颈上的一道几乎不可见的银色纹路，细看之下，仿佛有微光流转。
“我修改了缥缈宫的缥缈心经。”
她淡淡道，声音如同初春解冻的冰泉，清冽悦耳。
洛缘深闻言，心头猛地一震。
修改宗门核心功法？
这缥缈宫的心经，他虽未曾修习，却也知其在修真界的地位。
此女竟有如此胆魄与天资？
“所以，你能在特定时刻恢复神智？”
聂含烟微微颔首。
“取巧而已，每逢第八日，可清醒一段时间。”
洛缘深眼帘微垂，心中念头飞转。
“那么，这些天发生的一切，你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这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聂含烟再次点头，那双过于平静的眸子里，终于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波动，似是感激。
“多谢洛公子这些日子对表哥的照顾。”
她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决。
“不过接下来的路，还请公子只帮表哥就好。”
“我自己的‘红尘劫’，我自己会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