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具生产联合体的重新规划,为林墨的大四上学期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林墨考过了七级木工的消息像长了翅膀,先是系馆走廊里的低声议论,然后是食堂饭桌上的惊诧确认,最后连一些平日里不太关注学生“副业”的老教授都略有耳闻。
准备放假回家的206宿舍更是成了小型“发布会”现场。周伟咋咋呼呼地搂着林墨的肩膀:“好家伙!墨子!七级工!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我打听过了,七级木工一个月基础工资加津贴起码这个数!”他比划了一个手势,引得杨振华等人一阵惊叹。
“比咱们毕业转正拿的工资还高出一大截呢!”另一个同学感慨,“林墨,你这以后就算不留校、不进设计院,回厂里那也是技术大拿,工资待遇比我们可强多了!”
面对室友们半是羡慕半是调侃的围攻,林墨只是无奈地笑了笑,拨开周伟的手臂:“运气好而已,碰巧考的都是我平时琢磨的东西。工资多少那是以后的事,眼下还得先把毕业设计弄好。”
“得,您话让我听着让人牙疼。”周伟故作夸张地龇了龇牙,引得众人一阵哄笑。
室友放假回家,林墨来到汽车楼,借调来的郑师傅完成了在汽车楼工作室的所有扫尾工作,正式办理了交接,准备返回原单位。
临行前,老爷子说什么也要拉着林墨下顿馆子。就在学校附近一家老字号饭庄,点了几个硬菜,烫了一壶二锅头。几杯烈酒下肚,郑师傅古铜色的脸庞泛起了红光,话匣子也彻底打开了。
“小子,”他用力拍着林墨的肩膀,力道不小,眼神里却满是感慨,“不瞒你说,刚来那会儿,听我师兄老雷在信里把你夸得天上有地下无,说我这儿来了个了不得的苗子,手艺通神,我心里还不服气,觉着他是不是老了,开始说胡话了。”
他仰头呷了一口酒,哈着热气,继续道:“这几个月处下来,我老郑这双眼睛算是白长了!服了!心服口服外加佩服!你小子这双手,简直就是为木头生的!更难得的是你这脑子,活络,通透,一点就透,还能举一反三。七级?”
他摇摇头,语气笃定,“这绝不是你的终点!八级工那道坎,将来肯定拦不住你!”
林墨为他斟满酒:“郑师傅,您过奖了。这段时间,您在混合结构处理和实际生产经验上的指点,让我受益匪浅,少走了很多弯路。晚辈感激不尽。”
“哎,互相学习,互相学习!”郑师傅大手一挥,显得很是豁达,“跟你小子切磋,我这老家伙也觉得长见识!以后有空,常来我们厂子找我!咱们爷俩还得继续切磋,可不能断了联系!”
送别了亦师亦友的郑师傅,汽车楼那间熟悉的工作室并未彻底冷清下来。
虽然保密项目和常规的模型制作任务大幅减少,但林墨在假期里,还是会时不时过来看看,处理一些零星的委托,或是整理保养自己那套日益精良的工具,以及积攒下的各类珍贵木料。
其中一个比较固定的“回头客”,便是大二时他初入汽车楼就接触过的、研究汽车发动机的李老师。
上次那个发动机关键部件的木模项目取得了超出预期的成功,为李老师的课题组带来了不少荣誉和后续资源,如今他带着一批新的研究生,将研究方向转向了更复杂、更精密的汽车变速箱。
变速箱内部齿轮繁多,换挡逻辑复杂,对实体模型验证的需求极大,尤其是需要大量高精度的木质模具来模拟齿轮啮合、同步器动作以及整个箱体的结构布局。
李老师已是这里的常客,轻车熟路。
每次过来,放下图纸或提出要求后,总会熟稔地搬个凳子坐下,和林墨聊上好一阵子。话题从天南地北的见闻,到变速箱的传动原理、不同材质齿轮的噪音与耐久性差异,再到国外一些汽车工程技术期刊上看到的新动向。
林墨虽主攻土木建筑相关的大木作和结构模型,但其跨越门类的精密加工能力、对材料物性的深刻理解以及对复杂结构受力逻辑的直觉,总能让李老师在交流中获得新的灵感。
一九六四年的二月初,农历新年的脚步已然临近,空气中似乎都开始飘散起若有若无的年味儿。林墨结束了学校的所有事务,背着简单的行囊,回到了南锣鼓巷95号院。
一年一度的工级考核结果,早已如同院里的八卦新闻一样,传遍了每个角落,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后院刘海中家,这次总算扬眉吐气了一回。刘光天这小子,平日里吊儿郎当,竟然勉强考上了二级工。虽然只是技术道路上的起步,但也足以让二大爷刘海中那张惯常阴沉的脸,难得地放晴了几分。
在院里遇到相熟的邻居,他也会貌似不经意地提一嘴:“光天这回总算开了点窍,考上二级了,往后还得好好磨练。”言语间,那“七级锻工”兼“生产组长”的优越感,又回来了几分。
前院的闫埠贵家,则是精打细算下的胜利。闫解成在三大爷的日夜“精算”督促和于莉的严格经济管制下,爆发了小宇宙,总算有惊无险地通过了三级钳工考核。
这意味着工资能涨上一截,交给家里的生活费也能多些,让闫埠贵拨弄算盘时,脸上的皱纹都舒展了不少,觉得这年能过得更宽裕点。于莉也难得地给了闫解成几分讨好的脸色。
同样靠着自己努力成功的,还有前院的李贤英。她性子泼辣要强,在纺织车间里也不甘人后,凭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头,成功考取了一级工,算是端稳了技术饭碗,在家里的腰杆也更硬了。
然而,有人得意,便有人失意。后院的杨大山,这次冲击五级钳工未能成功,心里难免有些失落和懊恼。但他性格憨厚踏实,回家闷头睡了一觉,第二天又扛起了工具包,对媳妇说:“没事,今年不行明年再来!功夫到了,自然就成了!”很快便重整了旗鼓。
最让人唏嘘不已的,是中院的秦淮茹。她几乎是拼尽了全力,日夜苦练,距离车工一级工的合格线,仅仅差了那么微不足道的一点点。
“就差一点,真的就差一点。”秦淮茹在水池边洗菜时,对一旁的一大妈低声说着,语气里带着强烈的不甘,但眼神却不像以往那样灰暗,反而亮着一簇火苗。
“这次我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精车外圆的时候,手还是有点不稳,最后一个尺寸没控制到位,超差了一丝。下次,下次我一定能过!”
她的脸上,少了些往日的愁苦与麻木,多了几分对技术的专注和一股不服输的韧劲。连贾张氏这次都没怎么闹腾,只是撇撇嘴,嘟囔着:“考上了工资能多几块,也好。”易
中海看着她这显着的变化,心情复杂难言。
傻柱则依旧是那句万金油般的安慰:“秦姐,没事儿!慢慢来,日子总会好的!有啥困难,您说话!”
林家今年更是上下洋溢着一片祥和与丰足。林墨考上七级工,林贤评上助理工程师,林巧在中专成绩优异,程秀英的工作也轻松稳定,家里一派欣欣向荣。
程秀英已经开始兴致勃勃地张罗着置办年货,盘算着要买几条肥鱼、几斤好肉,再称些稀罕的干果,准备今年要热热闹闹地过个肥年。
心里还暗暗琢磨着,趁着年节里喜庆和睦的气氛,得再跟两个儿子好好念叨念叨终身大事,尤其是木头,这都大四了,个人问题可不能再拖了!
腊月的四九城,年味儿如同窖藏的老酒,在凛冽的空气中渐渐挥发、弥漫开来。研讨会的硝烟散去,林墨全身心投入了四合院里这琐碎而温暖的年前时光。
大学放了假,妹妹林巧也从中专归来,家里顿时热闹了不少。程秀英看着一对出色的儿女,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笑意,指挥着他们开始一年一度最隆重的家庭活动——准备年货。
“哥,今年咱家买这么多肉啊?”林巧看着厨房案板上那条肥厚的猪后腿和几大块五花肉,眼睛亮晶晶的。
“嗯,今年咱家喜事多,得好好过个年。”林墨挽起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巧儿,帮哥打盆热水来。”
他决定亲自操刀,将记忆深处那些属于另一个时空的年节美食,一一复现。这并非为了炫耀,更像是一种情感的寄托,一种对“家”和“团圆”最质朴的诠释。
首先处理的是那条猪后腿。林墨没有像院里多数人家那样简单地分割成块,而是小心翼翼地将其去骨,留下完整的后腿肉。他用盐、花椒、五香粉以及少许白糖和白酒,仔细揉搓按摩着肉块的每一个角落,然后将其放入洗净的大瓦缸中压实腌制。
“哥,你这是要做火腿吗?”林巧好奇地问。
“不算正宗火腿,时间不够。算是做‘咸肉’或者叫‘风吹肉’吧。”林墨解释着,“过些天拿出来挂在屋檐下,让北风吹干,等吃的时候切片蒸,或者和蔬菜一起炖,特别香。”
接着,他处理起五花肉。一部分切成适中的方块,准备做最经典的红烧肉。另一部分,则被他剁成了细腻的肉馅。但他并没有立刻调味,而是取出一部分肉馅,混合上剁得极碎的荸荠末、葱姜水、鸡蛋清和少量淀粉,顺着一个方向使劲搅打上劲。
“哥,这又是要做什么?”林巧看着哥哥手下那盆粉白细腻、看起来就弹性十足的肉馅,愈发好奇。
“这叫‘肉丸’,或者有些地方叫‘狮子头’。”林墨手下不停,“待会儿用小火慢炖,出来又滑又嫩,入口即化。”
除了肉类,林墨还准备了一些面点。他发好了面,没有做普通的馒头,而是灵巧地捏出了小兔子、小刺猬的形状,用红豆点缀眼睛,活灵活现,引得林巧拍手叫好。他还用糯米粉混合南瓜泥,包上豆沙馅,做成了金灿灿的南瓜饼。
接下来的几天,林家的厨房里总是飘出与众不同的香气。那红烧肉是标准的浓油赤酱,糖色炒得恰到好处,肉块颤巍巍、红亮亮,散发着诱人的光泽和醇厚的肉香。
而那清炖狮子头,则是在小炭火上用砂锅煨了整整一下午,开盖时清汤见底,硕大的肉丸洁白如玉,汤鲜肉嫩,味道清雅而不腻。
当林墨将蒸好的咸肉切片,那红白相间、晶莹剔透的卖相,以及特有的咸香混合着肉香飘出厨房时,更是勾得左邻右舍忍不住探头张望。
连对自家手艺向来颇为自得的傻柱,都被这接连不断的奇异香气吸引了过来。他扒在林家厨房门口,看着林墨行云流水般的操作和那些他从未见过的菜式,忍不住啧啧称奇:
“嘿!我说墨子,可以啊!这手活儿,够地道的!这肉丸子的打法,这咸肉腌的法子,哪儿学的?比我们食堂大师傅弄得还像那么回事!这要是在我们食堂,光凭这几手,就能当个招牌了!”
林墨只是笑笑,递给他一小碗刚出锅的狮子头:“柱子哥,尝尝味儿。”
傻柱也不客气,接过来吹了吹热气,咬了一口,眼睛顿时瞪得溜圆,含混不清地赞道:“嗯!嫩!滑!鲜!真有你的!你这手艺,可以来我们厨房做大厨了!”
林墨的“创新”年菜,成了四合院年前一道独特的风景线,也为这古朴的大杂院增添了几分新鲜而温暖的烟火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