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是比先前法则之矛降临时，更加彻底的死寂。
那根仿佛承载着宇宙原初之力的手指，静静悬停在虚空。
指尖之下，一切归于“无”。
地球上，所有劫后余生的人类，大脑一片空白。
他们无法理解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们只看到，那足以让圣人陨落的灭世神光，在那一根手指面前，如同一场虚幻的泡影，被轻轻一戳，便烟消云散。
高天之上，江掠并未收回手。
他甚至没有低头看一眼脚下那颗星球上，正对他投来狂热与崇拜目光的亿万生灵。
他缓缓抬起头。
那双左眼混沌，右眼开辟的星辰之眸，望向了深邃宇宙中的某一个，不存在于任何星图之上的坐标。
他的目光，仿佛无视了时空的距离，穿透了扭曲的维度，精准地锁定了一片遥远到无法计量的黑暗星域。
那里，一支庞大的，由无数狰狞骨舰组成的舰队，正静默地悬浮着。
舰队的中央，是一艘比寻常星辰还要巨大的母舰。
而在母舰的核心，一颗同样庞大，布满了诡异黑色符文的巨眼，正缓缓转动。
寂灭之瞳。
就在江掠目光投来的那一瞬间。
嗡！
这颗存在了不知多少纪元，只知寂灭与审判的巨大眼球，猛然一颤。
它那冰冷、漠视一切的意志核心，在这一刻，如遭雷击。
一种无法形容的、源自生命本源最深处的悚然感，轰然炸开。
它清晰地“感觉”到。
一道冰冷的，霸道的，无可匹敌的意志，正隔着它无法理解的遥远距离，死死地，“看”着自己。
那不是视线。
那是一种更高维度的“锁定”。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已经扼住了它存在的“概念”，让它无所遁形。
恐惧。
一种它自身本应是其化身，却从未体验过的情绪，如同疯狂的病毒，瞬间侵占了它的每一个意志单位。
下一瞬。
一道蕴含着无尽杀意与混沌本源的意志，没有经过任何媒介，直接在它的神魂最深处，轰然炸响。
那不是任何一种已知的语言。
但它却清晰地理解了其中的含义。
“洗干净脖子，我来杀你了。”
轰！
这道神念，仿佛一柄无形的混沌之锤，狠狠砸在了寂灭之瞳的本源之上。
“噗！”
一声沉闷到让周围空间都泛起褶皱的爆响。
那颗巨大的眼球之上，毫无征兆地，裂开了一道道深可见骨的恐怖缝隙。
黑色的，蕴含着寂灭法则的圣血，如同决堤的洪流，从那些缝隙中疯狂喷涌而出。
仅仅一道神念。
跨越无尽星空。
便让这尊卡拉神族的至高意志，伤上加伤。
“啊——！”
一道尖锐到极致，充满了无边恐惧与痛苦的精神嘶吼，在整个卡拉神族舰队的公共意志网络中疯狂回荡。
所有正在待命的卡拉战士，无论形态，无论等级，都在这一刻神魂剧震，仿佛看到了宇宙终结的恐怖画面。
“撤退！”
“全线撤退！！”
寂灭之瞳发出了它诞生以来，第一道，也是最惊恐，最疯狂的命令。
它不知道那个新生的圣人究竟是什么。
但它知道，那绝对不是圣人。
圣人，不可能一指点灭它的寂灭神光。
圣人，更不可能一道神念便重创它的本源。
那是一个它无法理解，无法抗衡，甚至连直视其目光都会被锁定概念的……恐怖存在！
逃！
必须立刻逃离这片星域！
嗡嗡嗡——
庞大的卡拉神族舰队，再也没有了来时的森然与秩序。
一艘艘骨舰慌不择路地开启空间跳跃，甚至因为过于仓促而互相冲撞，在虚空中爆开一团团寂灭的火光。
那支曾给无数文明带来绝望的无敌舰队，此刻，如同一群被惊吓到极致的丧家之犬，仓皇逃窜。
随着卡拉舰队的消失。
那股笼罩在整个太阳系，笼罩在所有人类心头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与压抑，瞬间烟消云散。
天地，豁然开朗。
短暂的死寂之后。
昆仑指挥中心。
东海基地市。
所有幸存的人类聚集地。
“赢了……”
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将军，喃喃自语。
下一刻，他猛地跳了起来，挥舞着拳头，状若疯狂地咆哮。
“我们赢了！！”
轰！
这两个字，如同点燃了火药桶的引线。
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冲天而起，其声势，甚至比之前强烈了万倍！
“圣人无敌！！”
“江掠！司徒黛！”
“人类永存！！”
无数人相拥而泣，无数人跪地叩首，无数人将自己的嘶吼声汇入这股信仰的洪流。
他们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们只知道，危机解除了。
那个人，那个男人，以一种他们无法想象的方式，击退了那不可战胜的敌人。
新的时代。
来临了！
然而。
江掠那一道蕴含着混沌圣威的神念，在惊退了卡拉神族之后，并未就此停歇。
它如同一圈无形的涟漪，继续以一种超越光，超越因果的速度，向着宇宙更深，更黑暗的角落，扩散而去。
它扫过了一片由纯粹能量构成的生命海洋，惊醒了沉睡在海洋最深处，一尊以恒星为食的古老巨兽。
它掠过了一片正在走向衰亡的古老星系，让一座由无数机械体构成的蜂巢文明，所有运算核心同时过载，陷入了长达万分之一秒的绝对死机。
它穿过了一道分隔了两个宇宙象限的巨大空间裂谷，惊动了裂谷深处，正在进行着古老交易的几位形态各异的神魔。
在宇宙的各个角落。
一尊沉睡在酸性星云中的千眼巨人，缓缓睁开了它所有的金属眼瞳。
一位端坐在白骨王座之上，统治着亡灵帝国的巫妖君王，灵魂之火剧烈跳动。
一个正在维度夹缝中穿行，以文明信息为食的晶体生命，猛然停下了脚步。
这些古老而强大的存在，不约而同地，将自己的意志投向了银河系边缘，那片在他们眼中，如同穷乡僻壤般的荒芜之地。
他们的意志在虚空中交汇，传递着同样的信息。
“混沌……”
“是原初的混沌气息。”
“混沌神体……”
“竟然真的出世了。”
他们的意志中，带着惊疑，带着忌惮，更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贪婪。
从这一刻起。
这片偏远的星系，这颗蔚蓝色的星球，不再是宇宙中一粒无人问津的尘埃。
它成了风暴的中心。
万族瞩目的焦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