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白了。
这条路，从一开始，就不是他一个人的。
后心传来的那一抹清凉，如同一道不可动摇的锚，将他即将漂流向虚无的神魂，牢牢地锁在了现实。
那不是力量的灌输，而是存在的证明。
只要她在这里，他就不会迷失。
宇宙生灭的宏大，亲友逝去的恐惧，所有足以摧垮道心的心魔幻象，在这一刻，都成了无足轻重的尘埃。
江掠挺直了身躯。
他再次抬起头，望向那片横亘于前的圣境天堑。
这一次，他的混沌星云眼眸中，再无一丝一毫的动摇。
只有纯粹的，凝练到极致的战意。
他没有再凝聚全身之力发动一次总攻。
他只是简单地，向前踏出了一步。
一步落下。
他体内的混沌海洋翻涌，一道凝练如实质的灰色神力，化作一道开天辟地的斧光，狠狠劈向那无形的壁垒。
轰！
壁垒之上，光华流转。
一道由纯粹庚金法则凝聚而成的金色巨盾，瞬息间成型，精准地挡在了斧光之前。
金铁交鸣的巨响在神魂层面炸开。
斧光崩碎。
金盾也随之黯淡，化为光点消散。
江掠的攻击，再一次被挡了下来。
但他没有半分意外。
因为就在他攻击的同时，另一侧的壁垒上，一道漆黑如墨的锁链，带着吞噬一切的寂灭气息，无声无息地向他缠绕而来。
这是黑暗法则的反击。
江掠身形不动，左手捏印，一轮炽烈的白金色大日在他掌心升起。
光明法则之力，化作净化神炎，轰然撞上那道黑暗锁链。
嗤嗤——
光明与黑暗，在距离他身体不足三尺的地方，剧烈碰撞，双双湮灭。
这还没完。
他的脚下，大地法则之力涌动，化作一只厚重无比的巨手，要将他攥住，碾碎。
他的头顶，审判的雷霆汇聚成矛，带着煌煌天威，当头刺下。
四面八方，数十种截然不同的法则之力，从圣境壁垒的各处被激发，化作最凌厉的杀伐手段，从不同的角度，以不同的方式，同时向他攻来。
圣境壁垒，并非一块死物。
它是一个活着的，由整个宇宙规则构成的终极防御系统。
任何试图挑战它的力量，都会引来它同等性质，甚至更为猛烈的反击。
江掠的混沌之道，包罗万象，霸道绝伦。
他引来的，便是这整个宇宙所有毁灭性法则的集体围剿。
他仿佛陷入了一片由法则组成的绝杀之阵。
每化解一道攻击，都会有更多的攻击从意想不到的角度袭来。
蛮力，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因为他面对的，是整个宇宙无穷无尽的规则本身。
就在江掠即将被这片法则的狂涛彻底淹没的瞬间。
司徒黛清冷而坚定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我来帮你！”
江掠没有回头。
但他能感觉到，身后那只贴着他后心的手，骤然变得滚烫。
司徒黛的双眸，在这一刻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那双清澈如琉璃的眼瞳深处，亮起了亿万万比星辰更加璀璨的符文。
那些符文，是天地间所有法则最原始的形态。
在她的视野里，眼前那狂暴混乱的法则攻击，不再是致命的威胁。
它们变成了一道道清晰无比，由无数数据流构成的精密程序。
每一次攻击的轨迹。
每一种法则的能量频率。
每一个组合变化的薄弱节点。
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道法圣体之下，被瞬间解析，洞察，无所遁形。
她成了这场风暴中，最顶级的舵手。
“左三寸，空间法则薄弱点，用你的锋锐之力切穿它！”
指令发出。
江掠没有任何迟疑。
他体内的混沌之力瞬间转换，一道凝练了金之法则锋锐特性的灰色剑气，自指尖迸发，精准无比地刺向了左侧三寸的虚空。
那里，空无一物。
但剑气所至，虚空如镜面般破碎，露出了一个正在扭曲的银色节点。
那正是数道空间法则攻击汇聚的中枢。
节点破碎的瞬间，所有指向他的空间切割之力，骤然失控，彼此冲撞，湮灭于无形。
“前方有时间乱流，退后半步！”
司徒黛的指令再次传来，语气急促。
江掠想也不想，身形如鬼魅般向后平移半步。
就在他离开原位的万分之一刹那，一道肉眼不可见的涟漪，从他刚才站立的位置扫过。
创世熔炉那坚不可摧的岩壁，被那涟漪触及，竟在瞬间经历了亿万年的枯朽，化作了一捧飞灰。
若晚上分毫，被化为飞灰的，就是他的身躯。
“很好，就是现在！用你的寂灭之力，攻击正前方那枚生命法则的节点！”
江掠双眸中混沌星云一转。
他体内那源自黑暗与死亡的法则碎片之力被尽数调动，汇入混沌神力，化作一道死灰色的光束，悍然射出。
目标，正是那片法则风暴中，一处极其隐蔽的，散发着盎然绿意的光点。
那是整个法则大阵的生机源头之一，为其他攻击性法则提供着源源不断的能量。
轰！
死灰色的光束，精准命中。
那枚绿色的光点剧烈一颤，所有的生命气息，被那霸道的寂灭之力瞬间抹除，枯萎，凋零。
如同多米诺骨牌倒塌。
随着这个节点的熄灭，与之相连的十几种木系与水系的法则攻击，像是失去了能源的机器，瞬间停滞，而后寸寸崩解。
“漂亮！”
司徒黛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难掩的兴奋。
她的双眸越来越亮，无数法则符文的推演速度，已经超越了光。
“右前方，引动你的雷霆，轰击那个风系节点，制造混乱！”
“下方，用土之厚重，镇压那道火焰法则的根源！”
“以你的混沌本源，直接吞噬那三道纠缠在一起的光暗之力！”
一道道指令，从她口中不断发出。
江掠完全放弃了自己的判断。
他将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了身后的这个女人。
她的大脑，就是他的大脑。
她的双眼，就是他的双眼。
他化作了她手中最锋利，最听话，也最无坚不摧的绝世凶兵。
他的每一次攻击，每一次闪避，每一次力量的转换，都完美地踩在了圣境壁垒法则运转的节点上。
不多一分，不少一厘。
不再是狂猛的冲撞，而是精准的外科手术。
在两人这般堪称天衣无缝的配合之下，战局，瞬间逆转。
那片曾经让江掠寸步难行的法则风暴，此刻在他面前，却像是被剥开了所有伪装，露出了无数破绽。
他如同一位在刀尖上跳舞的艺术家，游走于毁灭的间隙，每一次出手，都带走一片法则的光华。
圣境壁垒那看似无穷无尽，坚不可摧的防御，第一次开始剧烈震颤。
那不再是被动防御的涟漪。
而是一种不堪重负的，源自根基的剧烈抖动。
咔嚓！
不知过了多久，当江掠又一次按照司徒黛的指引，将一道融合了空间撕裂之力的拳印，轰击在壁垒的某处时。
一声清脆得如同琉璃破碎的声响，响彻了整个神魂宇宙。
那片横亘了万古，隔绝了凡与圣的无形天堑之上。
一道肉眼可见的裂痕，骤然出现。
紧接着。
咔嚓！咔嚓！咔嚓！
以那道裂痕为中心，无数道蛛网般的裂纹，疯狂地向着四面八方蔓延开来。
那片坚不可摧的宇宙壁垒，仿佛成了一块即将彻底崩碎的巨大玻璃。
突破，就在眼前。
然而，也就在这一刻。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法则反击都要恐怖万倍的意志，从那壁垒之后，缓缓苏醒。
江掠与司徒黛同时抬起头。
他们穿透那即将破碎的壁垒，看到了一片正在缓缓汇聚的，散发着无尽毁灭气息的……
紫黑色劫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