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膜破碎的瞬间,时间仿佛被拉长。
镜屋入口如同溃堤的洪水闸门,粘稠如墨的黑暗裹挟着令人心智混乱的尖啸喷涌而出,所过之处,地面上那些扭曲的、带有镜像纹理的草木瞬间枯萎、焦黑,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生机。空气中弥漫开浓重的硫磺与腐败血肉混合的刺鼻气味,让人几欲作呕。
银瞳带领的几名锁眼会成员如同鬼魅般散开,形成合围之势,他们手中那些奇特的器械开始发出幽幽的、不祥的绿光,显然是在准备某种仪式或攻击。银瞳那布满银色纹路的脸上,狂热与贪婪几乎要溢出来,他死死盯着舅公手中光芒依旧、但在黑暗洪流冲击下显得有些摇曳的完整心石,又像评估货物般扫过僵立当场的林莉(林薇的灵魂)和林薇(林莉的灵魂)。
“钥匙……终于找到你们了……”银瞳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粘腻感,“乖乖配合,打开真正的‘门’,或许能留你们一个相对完整的意识!”
林薇(林莉的灵魂)在黑暗能量涌出的瞬间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那源自灵魂深处的对镜子的恐惧被放大到了极致,她看着那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镜屋入口,如同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景象,双腿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毁灭?此刻毁灭似乎近在咫尺,但她却发现自己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剩下本能的恐惧。
林莉(林薇的灵魂)虽然同样心惊胆战,掌心的螺旋印记灼痛得像是要燃烧起来,但看到姐姐几乎崩溃的样子,看到舅公嘴角带血却依旧顽强举起心石试图阻挡黑暗洪流的背影,一股莫名的勇气混杂着强烈的愤怒涌上心头。她猛地踏前一步,不是走向银瞳,而是挡在了林薇(林莉的灵魂)和那喷涌的黑暗之间,尽管她的身躯在庞大的能量乱流前显得如此渺小。
“做你的梦!”林莉(林薇的灵魂)冲着银瞳厉声喊道,声音因为恐惧而有些变形,但却异常坚定,“就算死,也不会让你们得逞!”
舅公的情况极其不妙,他独自承受着镜屋失控的主要压力,心石的光芒虽然依旧耀眼,但范围却在被不断压缩,那乳白色的光晕与漆黑的能量流交界处发出“滋滋”的、如同冷水滴入热油般的剧烈声响,显然他的力量正在被快速消耗。他试图开口说什么,但一股更强的黑暗冲击而来,让他身体剧震,又将一口鲜血硬生生咽了回去,只能全力维持着心石的输出。
平票的死局,内外交迫的绝境,似乎已经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异变陡生!
那原本汹涌澎湃、试图冲破心石光芒束缚的黑暗能量流,在接触到心石光芒最核心的区域时,突然像是遇到了某种无形的阻碍,猛地一滞!
紧接着,一点极其微弱、但纯粹到令人心颤的湛蓝色光芒,毫无征兆地从心石内部,那乳白色光晕的最深处,悄然亮起!
那光芒是如此的细微,如同风中残烛,仿佛随时都会熄灭。但它出现的瞬间,无论是狂暴的黑暗能量,还是银瞳等人手中器械发出的绿光,都明显出现了一丝凝滞和紊乱!
“什么?!”银瞳首次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他死死盯住心石内部那点湛蓝,“不可能!这气息……是那个早已湮灭的守门人?!不对……是残响?还是……”
舅公也愣住了,他作为心石的持有者,感受最为清晰。他感觉到手中原本只是纯粹能量结晶的心石,内部似乎多了一点极其微弱、但却带着某种熟悉意志的“东西”!那东西正在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温和却坚定地引导着心石的力量,不是对抗,而是……梳理?安抚?
那点湛蓝色的光芒,如同拥有自己的生命一般,缓缓地从心石内部“流淌”而出,它没有去冲击黑暗,也没有攻击锁眼会的人,而是化作两道比发丝还要纤细的蓝色光丝,如同拥有灵性一般,精准地、轻柔地,分别飘向了僵立原地的林莉(林薇的灵魂)和林薇(林莉的灵魂)!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林莉(林薇的灵魂)只觉得掌心那灼痛无比的螺旋印记突然一凉,那缕湛蓝色的光丝已经悄无声息地没入了其中。没有疼痛,没有冲击,只有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阔别已久的温暖与熟悉感,如同最轻柔的羽毛拂过灵魂的最深处,瞬间抚平了她所有的恐惧和焦躁。一个模糊的、几乎无法捕捉的意念,如同水滴落入湖面荡起的涟漪,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那是一种带着无尽眷恋、却又无比决绝的……守护之意。
与此同时,林薇(林莉的灵魂)也感受到了左臂那片紫色淤青处传来一阵奇异的清凉,那缕蓝色光丝同样融入了她的身体。那几乎要将她逼疯的恐镜症带来的剧烈心悸,如同被一只温柔的大手轻轻按住,骤然平息了许多。她恍惚间,仿佛听到了一个极其遥远、却又近在耳边的叹息,带着疲惫,带着不舍,但最终化作了一个清晰的、不容置疑的念头——活下去。
陈默!
是陈默!
尽管那气息微弱到几乎无法感知,尽管那意念模糊到如同幻觉,但姐妹俩在那一刻,灵魂深处同时响起了这个名字!那是源自灵魂契约最深处的共鸣,是超越了肉体和时空的羁绊!
他果然没有完全消失!他的残魂,不知以何种方式,竟然依托着与她们相连的扭曲契约,或者说,是借助了完整合一的心石这守门人圣物,保存了下来!并在她们最危急、最无法抉择的关头,以一种近乎自我燃烧的方式,显现了出来,替她们做出了决断!
他不是选择毁灭,也不是选择共生。
他选择的是……让她们活下去!不惜一切代价,活下去!
那缕湛蓝光芒的出现极其短暂,仅仅是干扰了黑暗能量一瞬,传递出那道模糊的意念后,便如同耗尽了所有力量,彻底消散在心石的乳白色光晕之中,再也感知不到任何痕迹。
但这一瞬,已经足够改变一切!
林莉(林薇的灵魂)猛地抬起头,眼中的犹豫和挣扎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和决心所取代。她不再看银瞳,也不再看那喷涌的黑暗,而是转头看向身旁同样眼神剧震的林薇(林莉的灵魂),伸出手,紧紧握住了她依旧冰凉的手。
“姐!”林莉(林薇的灵魂)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坚定,“是他!他让我们活下去!”
林薇(林莉的灵魂)感受着左臂淤青处残留的那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清凉余韵,看着妹妹眼中那熟悉又陌生的决然光芒,眼泪再次涌出,但这一次,不再是绝望的泪水。她用力地回握住妹妹的手,仿佛要将彼此的力量融合在一起。
“我……我改票!”林薇(林莉的灵魂)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勇气,她看向正在苦苦支撑的舅公,几乎是喊了出来,“我选共生!我们选共生!”
毁灭的选项,在这一刻,被陈默以他最后的存在,无声地否决了。
平局,被打破了。
抉择的天平,倾向了那条充满未知与荆棘,但却留存着微弱希望的道路。
舅公在听到林薇(林薇的灵魂)改口的瞬间,眼中猛地爆发出惊人的神采!他不再去思考那湛蓝光芒的由来,因为此刻,他得到了最需要的东西——统一的意志!
“好!!”舅公一声暴喝,原本有些佝偻的腰背猛然挺直,手中完整的心石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以守门人之血,以共生之契为引,以完整心石为凭——重塑屏障,稳固维度,契!”
他双手猛地将心石向前推出,那乳白色的光芒不再仅仅是防御,而是如同有生命的触手般,主动缠绕上那喷涌的黑暗能量,并分出一部分,如同桥梁般连接向手紧紧相握的林莉(林薇的灵魂)和林薇(林莉的灵魂)!
姐妹俩在光芒触及身体的瞬间,同时感觉到灵魂深处那扭曲的契约猛烈震动起来!掌心的印记(金色的带着黑点,银色的螺旋状)如同被点燃般灼热,但这一次,灼热中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正在被“修正”和“稳固”的感觉。
银瞳见状,脸色骤变:“阻止他们!他们要固化契约,成为锁芯!”
他身旁几名锁眼会成员立刻催动手中的器械,数道惨绿色的能量射线如同毒蛇般射向舅公和姐妹俩!
然而,就在绿色射线即将命中目标的瞬间,异变再起!
镜屋那漆黑的入口深处,猛地探出了一只完全由破碎镜面拼接而成的、巨大而扭曲的手臂,带着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一把抓住了两道射向姐妹俩的绿色射线,轻轻一捏,射线如同玻璃般寸寸碎裂!
一个低沉、混乱、仿佛无数个声音重叠在一起的呢喃,从镜屋深处传来:
“干扰……仪式者……死……”
“新的……锁芯……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