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七年二月九日,子夜。仙霞岭“云雾坳”营地,万籁俱寂,唯有寒风刮过山峦的呜咽与哨兵偶尔的咳嗽声。天目山-游击队联合部队在获得了短暂几天的喘息后,迎来了决定命运的关键时刻——分兵行动。刘久山、高天亮率领的精锐接应小队,已秘密出发,前往百里外的衢州城外,虎口夺食,接应那批关乎数百伤员性命的盘尼西林;而主力部队,也在紧张准备向更深山处的“黑龙潭”地域转移。两支队伍,一个深入虎穴,一个跋涉险境,命运未卜。
场景一:主力转移前的最后一次决策会议
指挥部岩洞内,汽灯将人影投在壁上,晃动如鬼魅。宋希濂、周明远、陈致远、张云鹤、赵锡田、马富贵、李慕华、徐锐、王民生等人齐聚,气氛凝重。刘久山与高天亮已离去,重任落在了留下的人肩上。
李慕华首先汇报刚破译的零星电文:“截获日军池田旅团部分通讯,其已判定我部大致活动区域,正督促外围封锁部队加强警戒,并增派便衣队和空中侦察,重点搜索仙霞岭北麓。衢州方向日军亦有异动,戒备森严。”
张云鹤一拳砸在土桌上,震得灯火摇曳:“老刘和天亮他们,这回是往刀尖上撞!衢州是鬼子重镇,这一路上,多少关卡据点?那药品存放点,能安全?别是鬼子的陷阱!”
赵锡田相对冷静,但眉宇间忧色重重:“现在说这些已无意义。刘司令和高队长都是久经沙场,必有分寸。我们主力当前要务,是安全转移到‘黑龙潭’,站稳脚跟,才能策应他们,也有个接应他们的后方。”
陈致远接口,语气坚定:“赵团长说得对。‘黑龙潭’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且有水源。只要我们能顺利抵达,站住脚,就有了回旋余地。老刘他们成功与否,我们这边都是关键。主力不能乱,更不能被困死在这里。”
王民生担忧后勤:“向‘黑龙潭’转移,又要走至少三天险峻山路。现有粮食全部带上,也支撑不了几天。伤员运输更是大难题,担架不够,山路难行……”
周明远沉声道:“再难也得走!‘云雾坳’非久留之地,鬼子缩小包围圈是迟早的事。粮食,沿途继续想办法采集狩猎。伤员,就是背,也要背到‘黑龙潭’!这是生死存亡之战,没有退路!”
徐锐提醒内部安全:“部队休整几天,士气稍稳,但疲惫和恐慌情绪仍在。转移途中,必须严防逃亡和掉队。更要警惕日军特务或被收买的眼线,跟踪或暴露我军行踪。”
众人意见明确:必须尽快转移,但前路艰辛,隐患重重。
宋希濂目光扫过地图上那条通向“黑龙潭”的、几乎被遗忘的兽道,声音沉稳而决绝:“‘黑龙潭’,就是我们接下来的立足之地!再难,也要闯过去!”
他具体部署:“一、立即准备转移: 拂晓前出发!行军序列:赵锡田团为前卫,配属游击队尖兵连,负责开路、侦察、清除障碍;师部、直属队、机关、后勤居中;张云鹤团护卫侧翼并负责伤员转运;马富贵团为后卫,严密警戒,消除痕迹。”
“二、解决粮食与伤员运输: 王处长,粮食统一调配,行军中以野菜、猎物补充。组织所有强壮官兵,轮流抬运伤员!没有担架,就用树枝、绑腿制作简易担架!党员、干部带头!周政委、陈政委,做好动员,强调纪律,确保不丢下一人!”
“三、确保行军隐蔽与安全: 行军尽量选择夜间和复杂地形,严格灯火管制和噪音控制。后卫部队设置陷阱,迷惑追兵。李参谋,随时监听日军通讯,掌握其动向。”
“四、保持与接应小队联系: 预留一部电台和精干报务员,在‘云雾坳’建立秘密联络点,潜伏至约定时间,尝试接收刘司令他们可能发回的信号。若逾期无消息……” 宋希濂顿了一下,声音低沉,“……则按预定方案,向‘黑龙潭’转移。”
“同志们!”宋希濂目光如炬,“刘司令和高队长在为我们、为伤员们搏命!我们主力,绝不能成为他们的后顾之忧!安全抵达‘黑龙潭’,站稳脚跟,就是对他们最大的支持!行动!”
“是!”
拂晓前,部队悄然开拔,如同一条沉默的巨蟒,潜入仙霞岭更深处的黑暗之中。山路崎岖险峻,荆棘密布,官兵们搀扶着,背负着,艰难前行。抬运伤员的队伍更是缓慢而痛苦,每一步都伴随着压抑的呻吟和沉重的喘息。寒冷、饥饿、疲惫折磨着每一个人,但求生的意志和对战友的牵挂,支撑着队伍不断向前。
与此同时,刘久山、高天亮率领的接应小队(由30名“猎影”队员和20名游击队精英组成),正利用夜色掩护,穿行在日军封锁线之间的危险地带。他们化装成山民、货郎,甚至伪军,分批分段,绕开据点,穿越公路,向衢州方向渗透。沿途关卡林立,巡逻队频繁,气氛紧张。小队成员神经紧绷,凭借高超的化装技巧、灵活的应变能力和对地形的熟悉,一次次有惊无险地避开敌人。但越靠近衢州,日军盘查越严,风险呈几何级数增长。
南京,日军司令部。池田旅团长向松井石根汇报:“将军阁下,据可靠情报和空中侦察,支那残部似有向仙霞岭深处流窜迹象。其小股部队活动频繁,意图不明。我已严令各部加强封锁,并派出多支‘挺进队’,深入山区,追踪打击,绝不容其坐大!”
松井命令:“哟西!务必将其歼灭于深山之中!同时,衢州等地要严加防范,防止其狗急跳墙,偷袭后勤要点!”
几乎同时,“云雾坳”秘密联络点收到了“戚七”通过备用频率发来的极其简短的警示:“衢州风声紧,鹰犬众多,取货万分危险,慎之再慎!”
二月十一日,夜,衢州城外二十里,一处废弃的砖窑。这里是“戚七”情报中约定的交接点。刘久山、高天亮带小队精锐提前潜入,设下暗哨,布下警戒圈。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和不安。约定的子夜时分已过,四周却寂静无声,只有寒风呼啸。
“会不会有诈?”一名队员低声问。
高天亮透过夜视望远镜仔细观察,低声道:“沉住气!再等等!”
又过了难熬的一炷香时间,远处终于传来三长两短的蛙鸣信号——约定的暗号!
刘久山回应后,片刻,一个黑影踉跄着摸进砖窑,是个穿着破烂棉袄、满脸污垢的中年人,气喘吁吁,眼神惊恐。
“快……快!东西在窑洞最里面草堆下!鬼子……鬼子查得紧,我只能送到这了!”来人急促说道,塞给刘久山一张纸条,“这是下一步接头点和暗号!我得走了!” 说完,不等回话,转身消失在黑暗中。
高天亮带人迅速扒开草堆,露出几个密封的木箱。打开一看,果然是珍贵的盘尼西林注射液和磺胺粉等急救药品!数量虽不多,但足以挽救许多生命!
“检查货物,迅速撤离!”刘久山果断下令。队员仔细检查,确认无误,无追踪装置。
然而,就在小队准备带着药品离开砖窑时,远处突然传来几声犬吠和摩托车的马达声!由远及近!
“不好!被发现了!”高天亮脸色一变,“按第二方案,分散撤退!到二号集结点汇合!”
小队迅速化整为零,携带药品,融入茫茫夜色。身后,日军的哨子声、枪声、犬吠声响成一片,一场惊心动魄的追逐在黑夜中展开……
经过三天三夜的艰难跋涉,宋希濂率领的主力部队,付出了减员百余人的代价,终于抵达了传说中的“黑龙潭”。这里是一处群山环抱的幽深谷地,一条瀑布注入深潭,地势险要,易守难攻。部队立即着手建立简易营地,构筑工事,安置伤员。
但眼前的困难依然巨大:粮食几乎耗尽,官兵体力透支,伤员情况因缺医少药而持续恶化。更重要的是,与刘久山、高天亮小队的联系,自他们出发后便彻底中断。“云雾坳”联络点也未收到任何信号。
焦虑和担忧,笼罩着刚刚安顿下来的指挥部。
二月十二日黎明,“黑龙潭”营地弥漫着不安的寂静。宋希濂站在潭边,望着晨雾缭绕的山峰,心中牵挂着刘久山和小队的安危。
突然,东北方向传来一阵急促的枪声!距离不远!
营地瞬间紧张起来!部队迅速进入临战状态。
片刻,哨兵飞奔来报:“报告师座!东北山梁发现一支小队,正与我军前沿警戒哨交火!对方……对方装备杂乱,不像鬼子正规军,打法也怪!”
几乎同时,另一个方向也有哨兵报告:“西北山谷发现有人活动,形迹可疑!”
宋希濂心中一紧:是日军搜山部队?是土匪?还是……刘久山他们回来了,遭遇了意外?或是……这“黑龙潭”,也并非净土?
“命令前沿,抓活的!查明身份!”宋希濂厉声下令,手按在了枪套上。天目山联合部队在这新的“立足点”,迎来的不是安宁,而是新的迷雾与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