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木林营地彻夜未眠。血誓既立,雷火团上下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新的精气神,不再是单纯的松散猎修团体,而是有了明确的目标和凝聚的核心。雷烈连夜派出数名精干心腹,带着他的亲笔信和部分缴获的星辰精金作为礼物,分头前往泥沼区几个信得过的散修团体驻地,寻求联盟与情报共享。赵奎、老六等人则开始整顿装备,挑选前往阴煞河源头的精锐好手。
萧辰、冰岚、瑶光三人则在树屋中做最后的准备。瑶光将新炼制的星辰罗盘彻底温养熟悉,又用剩余的边角料和营地储备,赶制了几套简易的“星辉传讯符”,可以在短距离内传递简单讯息,以备不时之需。冰岚将自身状态调整到巅峰,剑气内敛,寒气凝而不发。萧辰则抓紧时间,利用星核碎片的滋养,进一步稳定道胎伤势,并尝试将新得的星辰感悟与《天工铸灵诀》残篇中关于空间阵法的零星记载结合起来,推演可能遇到的情况。
翌日清晨,两支队伍在营地前分别。
雷烈带着十余名好手,包括赵奎、老六,还有两名擅长隐匿和破除禁制的老弟兄,准备先与韩当的风信子小队汇合,再联络其他散修,共同侦查往生殿在腐毒潭的动向。他重重拍了拍萧辰的肩膀:“萧兄弟,阴煞河源头不比星陨谷安全,甚至更险,千万小心!若有变故,立刻传讯,我会带人接应!”
萧辰点头:“雷兄也务必谨慎,往生殿凶残狡诈,侦查为主,不可轻易涉险。”
另一边,萧辰、冰岚、瑶光三人,则带着雷烈特意挑选的两名向导——一个绰号“泥鳅”、真仙中期的瘦小汉子,极其擅长在复杂地形中隐匿穿行;另一个叫“石坚”、真仙中期巅峰的壮汉,力大无穷,精通土石法术,防御极强。五人小队,人数虽少,却都是精英。
“出发!”
两队人马分道扬镳,没入腐木林边缘浓重的晨雾之中。
阴煞河源头,位于泥沼区极深处,靠近与“万毒泽”、“嚎风洞”三地交界的三角区域,环境之恶劣,堪称泥沼区之最。据“泥鳅”介绍,那里并非传统意义上的河流源头,而是一片广袤的、由无数地下阴河喷涌形成的巨大“阴煞泉眼”区域,终年笼罩在灰黑色的、能侵蚀仙元和神魂的阴煞浓雾中,更有大量阴魂、煞灵乃至更诡异的“阴煞傀儡”游荡,且地势复杂,遍布天然迷阵和空间裂缝,稍有不慎便会迷失甚至陨落。
五人沿着阴煞河蜿蜒的支流逆流而上。越靠近源头,河道越狭窄,河水颜色越深,从墨绿渐至漆黑如墨,散发着刺骨阴寒和灵魂层面的不适感。两岸的植被也越发稀少怪诞,多是些不需要阳光、以阴煞为生的扭曲怪木和散发幽光的苔藓。空气中弥漫的阴煞之气,即便有护体仙光隔绝,也让人感到阵阵阴冷和压抑。
“泥鳅”在前引路,身形灵巧如同真正的泥鳅,在怪石和枯木间穿梭,不时停下,以特殊手法探查地面和空气,避开一些隐晦的天然陷阱和阴煞聚集点。“石坚”则殿后,手持一面厚重的土黄色巨盾,警惕着后方和侧翼。
萧辰居中,冰岚和瑶光一左一右。冰岚周身散发着一层淡淡的冰蓝光晕,将靠近的阴煞之气排斥开,她的玄冰护心镜更是不时流转微光,稳定着周围的空间。瑶光则手持星辰罗盘,罗盘洒下的星辉不仅能净化小范围的阴煞,更能隐约感应到地脉和空间异常,提前预警。
行至第三日午时,前方地势陡然下沉,出现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被厚重灰黑雾霭笼罩的沼泽洼地。洼地中隐约可见无数大大小小的水洼和泉眼,咕嘟咕嘟地冒着漆黑的气泡,空气中阴煞浓度骤然提升,甚至形成了肉眼可见的灰色气流漩涡。
“到了,这里就是阴煞河源头的外围,‘千眼沼泽’。”“泥鳅”停下脚步,神色凝重,“再往里,就是真正的‘阴煞泉眼’核心区,也是地图上标记的古传送阵最可能存在的区域。这里的阴煞已经浓郁到能主动侵蚀真仙护体仙光,而且雾气有干扰神识和方向感的功效,必须万分小心。”
萧辰点头,示意众人稍作休整。他取出几枚事先准备好的“厚土祛毒丹”分给众人服下,又让瑶光激发星辰罗盘,将星辉净化范围扩张到最大。
休整片刻,五人小心翼翼地踏入千眼沼泽。脚下是松软粘稠、不知有多深的淤泥,每一步都需要耗费仙元维持身形。灰黑雾霭翻涌,视线严重受阻,神识探出也如同陷入泥潭,难以及远。耳边不时传来隐隐约约的哭泣、低语和不明生物的窸窣声,扰乱心神。
“小心左侧!”瑶光忽然低呼,罗盘上一颗星晶急闪。只见左侧雾霭中,骤然冲出数道半透明、面目扭曲、散发着浓郁怨气的阴魂,张牙舞爪地扑来!
冰岚冷哼一声,并未出剑,只是周身寒气一盛,那几道阴魂靠近她身周三丈,便如同撞上无形冰墙,动作迅速迟滞,然后被极致寒气冻结、碎裂成冰晶消散。她的北极寒元,对这种阴邪魂体克制极大。
“右前方,地下有东西!” “石坚”巨盾猛地往地上一顿,土黄色光芒扩散,前方数丈处的淤泥猛然炸开,数条由粘稠阴煞凝聚而成、形似触手的黑色怪物伸出,缠绕向众人脚踝。
萧辰抬手甩出几枚“震灵火煞符”,符光没入触手,引发小范围的能量紊乱爆炸,将触手炸断。断裂的触手化作黑气消散,但更多的触手又从其他地方冒出。
“这些东西是阴煞凝聚的‘沼煞傀’,没有灵智,但数量极多,很难彻底消灭,纠缠下去只会消耗我们的力量。”“泥鳅”快速说道,“不能恋战,跟我来,我知道一条相对安全的路径,可以绕过最密集的傀群!”
在“泥鳅”的带领下,众人一边抵挡着不时从雾霭和淤泥中袭来的阴魂和沼煞傀,一边艰难前行。瑶光的罗盘星辉不断净化着靠近的阴煞,冰岚的寒气则负责冻结清除威胁较大的魂体,萧辰和“石坚”处理物理层面的攻击。
行进了约莫两个时辰,前方雾气似乎稀薄了一些,隐约可见一片相对干燥、布满黑色嶙峋怪石的高地。然而,就在众人即将踏上高地时,异变突生!
高地边缘,一块看似普通的巨石后,骤然亮起数道幽绿色的阵法光芒!紧接着,七八道身影从巨石后跃出,拦住了去路!这些人个个身穿灰黑色劲装,面覆骨甲,手持制式的、闪烁着幽绿符文的长矛,气息阴冷而统一,赫然都是真仙中期的修为!为首一人,更是达到了真仙后期,手中握着一杆缠绕着黑色锁链的长枪,枪尖有绿火跳动。
“九幽府的‘阴骨卫’!” “泥鳅”失声惊呼,脸色骤变,“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萧辰心中一沉。九幽府!难道他们也盯上了这里的古传送阵?还是说,与往生殿有什么勾结?
那为首的阴骨卫统领,骨甲下的眼睛闪烁着幽绿光芒,冷冷扫过萧辰五人,目光在冰岚和瑶光身上停留了一瞬,嘶哑开口道:“此地已被我九幽府封锁,闲杂人等,速速退去!否则,格杀勿论!”
封锁?九幽府竟然抢先一步,封锁了阴煞河源头?
冰岚踏前一步,剑气隐现:“九幽府好大的威风,这泥沼区,何时成了你们的地盘?”
瑶光也悄然将罗盘对准对方,星辉流转。
萧辰示意两人稍安勿躁,上前拱手道:“这位统领请了。我等只是途经此地,寻找一些特殊药材,并无冒犯之意。不知贵府在此有何要事?或许我等可以绕行。”
阴骨卫统领冷哼一声:“少废话!府主有令,阴煞河源头十里之内,禁止任何人靠近!最后警告,立刻离开,否则……”他手中长枪一顿,枪尖绿火大盛,身后七名阴骨卫也同时举起长矛,幽绿符文连成一片,形成一个充满死亡与禁锢气息的阵势,杀机凛然。
看来是无法善了了。对方明显是要强行清场,而且早有准备,在此设伏。
“石坚”低吼一声,巨盾挡在众人身前,土黄色光芒形成厚重的护罩。“泥鳅”则悄然向后挪动,准备寻找退路或偷袭机会。
萧辰大脑飞速运转。硬拼,对方人数占优,且有阵法配合,还有一个真仙后期统领,己方胜算不高,即便能胜也必是惨胜,且会打草惊蛇。退走?古传送阵近在眼前,且关系到后续应对往生殿的计划,不能放弃。
忽然,他注意到对方阵法激发的幽绿光芒,与周围浓郁的阴煞之气似乎产生了某种共鸣,那些阴骨卫的气息也隐隐与阴煞相合。显然,他们修炼的功法与此地环境相得益彰。
一个冒险的计划瞬间在萧辰脑中成形。
他暗中传音给冰岚和瑶光:“待会动手,冰岚主攻那统领,尽量逼他动用全力。瑶光,用罗盘最大功率,激发‘星辉净化’,范围不用大,集中在我们前方这片区域,尤其是他们阵法与阴煞的连接处!‘石坚’、‘泥鳅’,你们护住瑶光,抵挡其他阴骨卫的干扰。我来给他们加点‘料’!”
传音完毕,萧辰突然对那阴骨卫统领笑了笑:“既然贵府不让过,那我们……只好硬闯了!”
话音未落,冰岚的剑已然出鞘!一道冰蓝剑光如同九天垂落的寒瀑,带着冻结灵魂的极致寒意,直取阴骨卫统领面门!速度快到极致!
阴骨卫统领没想到对方说打就打,且一出手就是如此凌厉的杀招,仓促间长枪横档,幽绿火焰与冰蓝剑气碰撞,爆发出刺耳的嗤嗤声,他整个人被震得后退两步,脸色微变。
“动手!”统领厉喝,身后七名阴骨卫立刻催动阵法,幽绿光芒大盛,化作无数道锁链虚影,缠向众人。
“星辉净化!”瑶光娇叱,手中罗盘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星光,如同一轮小太阳在她掌心升起,柔和却无比坚韧的净化星辉如同水银泻地,瞬间覆盖了前方数十丈区域!星辉所过之处,浓郁的阴煞之气如同遇到克星般迅速消退、净化,连那些幽绿锁链虚影也变得黯淡、迟滞!
阴骨卫们脸色一变,他们的功法和阵法借助阴煞之力,此刻阴煞被大幅净化,威力顿时削弱!
就是现在!萧辰猛地将怀中数枚早已准备好的、以地火星煞和厚土黄晶为主材、加入了一丝混沌气息炼制的特殊符箓——“混沌乱灵符”,狠狠甩向阴骨卫阵法的几个关键节点,以及他们与周围阴煞之气的连接处!
这些符箓并非直接攻击,而是爆开一团团混沌色、性质极其不稳定、能扰乱一切能量结构的气雾!气雾融入被星辉净化的区域,又与残余的阴煞、幽绿阵法能量发生剧烈冲突,顿时引发了小范围的、性质极其混乱的能量风暴!
“不好!阵法反噬!”一名阴骨卫惊叫。他们依赖的阴煞环境被净化,阵法结构又被混沌乱灵符扰乱,内外交困下,原本严密的阵势瞬间出现了多处破绽,能量反冲,几名阴骨卫闷哼一声,嘴角溢血。
冰岚岂会放过这等良机?剑势再变,分化出数道虚实难辨的剑影,绕过勉强抵挡的统领,直取那几名受到反噬的阴骨卫!剑光过处,血花绽放,瞬间便有三人重伤倒地!
“石坚”也怒吼着,顶着巨盾冲入敌阵,如同蛮牛冲撞,打乱了对方的阵型。“泥鳅”则如同鬼魅,在混乱中游走,短刃专攻要害,又放倒一人。
那阴骨卫统领又惊又怒,没想到对方手段如此诡奇,瞬间就破了他精心布置的阵势。他长枪狂舞,逼退冰岚,厉声喝道:“撤!” 知道事不可为,当机立断,带着剩余三名受伤较轻的属下,化作数道黑烟,迅速没入后方浓雾之中,竟连同伴尸体都顾不上。
战斗结束得快如闪电。萧辰一方,只有“石坚”胳膊上被划了一道不深的口子,“泥鳅”消耗较大,其他人都无大碍。
“清理战场,快速通过!”萧辰下令。众人迅速将倒地的阴骨卫补刀(防止报信),收缴了他们身上的储物袋和那几杆制式长矛(或许有用),然后毫不停留,冲上了那片黑色怪石高地。
高地上雾气更稀薄,视野稍好。只见高地中央,有一个直径约十丈、深不见底的漆黑洞穴,浓郁的阴煞之气如同实质般从洞中涌出,形成冲天而起的灰色气柱。洞穴边缘,散落着一些明显是人工开凿的、布满岁月痕迹的石阶和残破的雕纹石柱。而在洞穴侧方不远处的一片相对平整的黑色岩地上,赫然矗立着一座由某种暗银色金属构成的、残缺了大半的古老阵法基座!基座上镌刻着复杂到极点的空间符文和星辰轨迹,虽然破损严重,布满了苔藓和腐蚀痕迹,但依旧能感受到其曾经拥有的、沟通天地的磅礴气势!
古传送阵!真的存在!
然而,此刻传送阵基座周围,却残留着打斗和破坏的痕迹,一些地方还有未干涸的黑色血迹和九幽府法术的残留气息。显然,九幽府的人已经先一步发现了这里,并且似乎与什么“东西”发生了战斗?
萧辰正要上前仔细查看,瑶光手中的星辰罗盘忽然剧烈震颤起来,盘面上代表“凶险”和“异常”的辅星位疯狂闪烁!
几乎同时,那漆黑的洞穴深处,传来一声低沉、嘶哑、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恐怖咆哮!一股远比之前任何阴魂煞灵都要强大、暴戾、混乱的可怕气息,如同火山爆发般从洞中喷涌而出!
“小心!有东西要出来了!” 冰岚瞬间挡在萧辰身前,剑气勃发。
瑶光也立刻将罗盘星辉催动到极致,凝重地望向洞穴。
萧辰握紧星辰盘碎片,感受着其中传来的、对那股可怕气息的强烈排斥与警示,心中凛然。
这阴煞河源头,除了九幽府,还隐藏着更可怕的存在!古传送阵的探索,恐怕不会那么顺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