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掌柜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惶恐,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让房间内本就凝重的气氛更添几分紧张。
冰岚仙子与瑶光仙子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警惕。天工坊此时派人前来,用意难明。是迫于离火宗、碧波潭的压力前来问罪?还是另有所图?
萧辰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冰岚一个眼神按了回去。“躺着,别动。”她低声道,随即看向瑶光,“瑶光姐姐,劳烦你应付一下,我在此照看他。”
瑶光仙子点了点头,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裙,又服下一枚丹药压下伤势,脸上恢复了平日的温婉从容,只是眼底深处藏着一丝疲惫与锐利。她走到门边,轻轻拉开房门。
门外站着两人。前面是一位身着天工坊执事服饰、面白无须、眼神精明的中年修士,修为在玄仙中期。他身后则跟着一名手持拂尘、须发皆白、面容古板的老者,气息深沉,赫然是一位金仙初期的长老!
“在下天工坊外事执事王明,这位是我坊内炼器堂古长老。”中年执事王明拱手行礼,态度不卑不亢,目光却快速扫过房间内部,尤其在榻上躺着的萧辰身上停留了一瞬。
瑶光仙子侧身让开:“原来是王执事和古长老,请进。寒舍简陋,还望勿怪。”
古长老面无表情,当先走入,目光如电,扫过房间每一个角落,最后定格在萧辰身上,又看了看地上碎裂的星辰罗盘和冰岚仙子,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王明紧随其后,脸上带着职业化的笑容。
“不知二位前来,所为何事?”瑶光仙子请二人落座(仅有的两张椅子),自己则站在榻前,隐隐护住萧辰。
王明看了一眼古长老,见后者微微颔首,便开口道:“实不相瞒,此次前来,是为熔岩地窟之事。如今离火宗、碧波潭联合施压,声称有凶徒夺其机缘,伤其门人,并要求我天工坊交出凶手。城内外亦是流言四起。”他顿了顿,目光再次看向萧辰,“据闻,当时在地窟之中,最后夺得地脉火莲与莲心,并引发地脉暴动者,乃是一位持有我天工坊炼丹、炼器双甲等凭证的修士,姓萧。”
话已说得相当明白。
冰岚仙子眼神一冷,就要开口,却被萧辰以眼神止住。
萧辰在榻上微微欠身,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丝平静:“不错,正是在下,萧辰。不知天工坊打算如何处置?”
古长老终于开口,声音苍老而平淡:“天工城有天工城的规矩。城内禁止私斗,但城外之事,我坊原则上不予干涉。离火宗、碧波潭的指控,并无确凿证据证明你违反城内禁令。”
这话让瑶光和冰岚微微一愣。听起来,天工坊似乎并不打算直接交人?
王明接口道:“然而,此事影响甚大,关乎我天工坊威信与各方关系。离火宗金焰叟、碧波潭水元上人此刻正在坊内‘迎宾阁’,要求我坊给个交代。坊主与众长老商议后,决定给萧道友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萧辰问道。
“问心路。”古长老吐出三个字。
“问心路?”瑶光仙子脸色微变,“可是天工坊选拔核心弟子、鉴别心性资质的‘炼心幻境’?”
“正是。”王明点头,“只要萧道友能通过‘问心路’前三关,证明心性坚韧,非奸邪之辈,且与往生殿等邪魔外道无染,我天工坊便有理由,以‘庇护有潜力的炼器\/炼丹师’为由,暂时顶住外部压力,并为你提供一定限度的庇护。”
“暂时?一定限度?”冰岚仙子抓住了关键词,语气不善。
古长老看了她一眼,缓缓道:“仙界终究实力为尊。天工坊不可能为了一个外人,彻底与离火宗、碧波潭开战。庇护是暂时的,且只在天工城范围及我坊直接管辖地内有效。能否真正破局,还需看你自身。”他目光转向萧辰,“‘问心路’亦是机缘。若能通过,不仅可获庇护,还可获得进入‘炼天阁’外围区域参悟三日的资格。那里,或有助你修复伤势,甚至……提升炼器炼丹造诣。”
炼天阁!瑶光仙子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那是天工坊真正的核心传承之地,据说收藏着无数上古炼器、炼丹秘典,更有种种神奇的地火、天工炉、淬灵池,寻常弟子根本无缘进入,更别说外围区域了。
萧辰心中快速权衡。这明显是天工坊的一种投资和风险对冲。他们看中了自己双甲等的潜力,但又不想卷入太深,于是设下门槛,既能给外部一个交代(我们考察过了,此人心性没问题,有潜力,值得保),又能观察自己的价值,甚至可能从中获得好处(比如拉拢或交易)。
风险在于,“问心路”绝非易过,自己目前状态极差,神魂受损,能否通过前三关?而且,即便通过,也只是暂时安全,危机并未解除。
但,这是目前唯一的、相对光明的出路。留在客栈,迟早会被找到,或者被天工坊迫于压力交出去。
“我接受。”萧辰几乎没有犹豫,沉声道。
“萧辰!”冰岚有些急了,他的状态怎么能去闯什么问心路?
萧辰对她笑了笑,眼神坚定:“放心,我有分寸。而且,炼天阁的机缘,对我很重要。”
瑶光仙子也担忧地看着他,但见他心意已决,便不再劝阻,只是对古长老道:“古长老,萧道友重伤未愈,可否宽限些时日?”
古长老摇头:“迟则生变。问心路考验心性神魂,对肉身负担反而不大。一个时辰后,老夫在‘炼心殿’外等候。”说完,他便起身,不再多言,径直离开了房间。
王明执事对三人拱了拱手,也告辞离去,只是临走前,深深看了萧辰一眼,低声道:“萧道友,好自为之。”语气中似乎带着一丝莫名的意味。
房间内再次安静下来。
“太危险了。”冰岚仙子咬着下唇,“问心路直指本心,幻境重重,你神魂本就不稳……”
“正因神魂不稳,才更需要借此机会锤炼巩固。”萧辰支撑着坐起身,握了握拳,感受着体内残存的一丝火莲药力,“况且,我没有选择。”
他看向两位仙子,郑重道:“冰岚,瑶光,若我……未能通过,或出现意外,你们不必管我,立刻设法离开天工城,返回各自宗门。”
“你说什么胡话!”冰岚仙子眸中泛起怒意。
瑶光仙子也轻轻摇头:“萧道友,我们既已同行至此,岂有独自离去之理?”
萧辰看着她们,心中感动,却也不再劝。有些事,无需多言。
他抓紧时间,又服下小半片火莲花瓣,闭目调息,尽可能恢复一丝精神。冰岚和瑶光也在一旁盘坐,抓紧恢复自身,以备不测。
一个时辰转瞬即逝。
萧辰在二女的搀扶下,离开了星辉居。客栈外,不知何时已多了许多窥探的目光,有天工坊的巡逻修士隐约维持着秩序,但更多的是一些心怀鬼胎之辈。
三人无视这些目光,径直前往天工坊核心区域之一的“炼心殿”。
炼心殿坐落在一座独立的浮空岛上,通体由一种名为“静心石”的灰白色岩石砌成,风格古朴厚重,并无太多华丽装饰,却自有一股令人心神宁静的气息。
古长老已等候在殿外,除了他,还有另外两位气息深沉的长老,一男一女,皆是金仙修为。那女长老身着素色长袍,气质温婉,看向萧辰的目光带着一丝审视与好奇。男长老则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刀。
“进去吧。”古长老没有多言,指了指那扇紧闭的、刻满玄奥符文的大门,“前三关,幻境自生,坚持本心即可。若支撑不住,捏碎此玉符,自会传出。”他递给萧辰一枚温润的白色玉符。
萧辰接过玉符,对身后的冰岚和瑶光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推开那扇沉重的大门,迈步走了进去。
大门在身后无声关闭。
眼前并非预想中的殿堂,而是一片无垠的、灰蒙蒙的虚空。脚下是若有若无的云气,四周寂静无声,连自己的心跳和呼吸都仿佛被放大。
【检测到高强度精神干扰场……尝试分析……能量不足……启动被动防御模式……滋……】
系统微弱的声音响起,随即彻底沉寂,只留下一点清凉之意护住萧辰识海最深处。
第一关,心魔幻境。
萧辰只觉眼前景物变幻,瞬间回到了地球,熟悉的房间,电脑屏幕上还亮着游戏界面,窗外车水马龙……一切都那么真实。一个声音在耳边低语:“回来吧,这里才是你的家,仙界打打杀杀多危险,做个普通人不好吗……”
换做刚穿越时,他或许会动摇。但经历了这么多生死,见识了仙界的波澜壮阔,心中那份对力量的渴望,对长生的追求,对探索未知的向往,早已根深蒂固。
“镜花水月罢了。”萧辰淡淡一笑,心神不动。幻境如泡沫般碎裂。
第二关,恐惧深渊。
无数狰狞的魔影扑来,往生殿的鬼首,离火宗的烈焰,碧波潭的寒冰,噬道者那疯狂饥饿的血眸……还有冰岚、瑶光、苏柒柒等人惨死眼前的画面……种种最深的恐惧被放大、呈现。
萧辰面色微白,神魂传来刺痛,但他眼神依旧清明。恐惧源于弱小,而他,正在变强的路上!这些画面,只会让他更坚定!
“破!”他低喝一声,以坚韧意志驱散幻象。
第三关,问道之择。
眼前出现三条路。一条金光大道,直通云端仙宫,有威严声音许诺:“皈依仙庭,赐你高位,享无尽寿元,过往罪责一概赦免。”一条幽深小径,通往黑暗深处,充满诱惑的低语:“加入往生殿,可得永恒奥秘,吞噬万物,主宰生死。”第三条路,崎岖坎坷,迷雾重重,看不到尽头,只有一个模糊的背影在前方孤独前行。
萧辰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踏上了第三条路。
“问道之心,岂能假手他人?我的路,我自己走!”随着他坚定的步伐,前路迷雾渐渐散开,虽然依旧坎坷,却透出希望的光芒。
轰!
周围景象再次变化,他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一间古朴的石室之中。石室中央,悬浮着三枚颜色各异的令牌,分别刻着“丹”、“器”、“心”。这代表他通过了前三关,且在心性、炼丹、炼器方面都得到了认可。
萧辰伸手,取下了那枚刻着“心”字的令牌。与此同时,一股温和而精纯的力量从令牌中涌入他体内,滋养着他受损的神魂,竟让他感觉神魂的疼痛减轻了不少,甚至混沌道胎都似乎稳固了一丝。
“通过。”古长老那平淡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
石室一侧的墙壁无声滑开,露出一条通道,通道尽头有柔和的光芒和隐约的炽热气息传来。
那里,便是“炼天阁”的外围区域。
萧辰握紧令牌,眼中闪过一抹期待。能否抓住这暂时的喘息之机,炼制出“离火涅盘丹”,修复道胎,或许就看这三日了!
而炼心殿外,冰岚和瑶光感受到殿内传来的、代表通过的微弱波动,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但她们知道,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离火宗、碧波潭的人,绝不会善罢甘休。往生殿和噬道者,也必定在暗中窥伺。
这三日,注定不会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