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米蛙泳那枚金灿灿的分站冠军奖牌，此刻正沉甸甸地躺在他背包的夹层里。
泳池里59秒63的狂喜余温还未散尽，200米蛙泳决赛的失利，却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他拼尽了全力，前100米甚至感觉比100蛙决赛时状态还要好，波蛙的节奏流畅有力，蹬夹带着狠劲。
但进入第三个50米后，连续比赛的深层疲惫，终于彻底爆发。
大腿后侧和背阔肌的酸胀感，在每一次转身蹬壁时都化为尖锐的刺痛，像有无数根针在扎。他咬着牙坚持，但频率不可避免地慢了下来，动作也开始变形。
最后25米的冲刺，，眼睁睁看着一个又一个对手从身边超越。
触壁时，电子屏上显示的成绩，排在第五。
没有奖牌，没有站上领奖台的机会。
他趴在池边，大口喘着粗气，水珠顺着低垂的头发滴落，分不清是池水还是别的什么。
100蛙的辉煌还在眼前，200蛙的第五名的却让他有了对比。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后腰，那里昨天他还专门用系统给的伤病恢复喷雾喷过，可夺冠坚持带来的身体疲劳，饶是系统出品也无法完全消除吗？
“行了，上来。”
胡翔俊的声音适时在池边响起，他扔下一条大毛巾。
李翔海默默起水，裹上毛巾，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跟在胡指身后走向休息区。
“失落了？”胡翔俊的声音居然带了点温柔。
李翔海闷闷地点了点头。
“正常。”
胡指只说了两个字，拉开椅子坐下，拿出平板给他看比赛回放和数据：“赛程紧，100蛙拼太狠了，身体没缓过来。”
他点开李翔海最后50米的录像，画面里李翔海的动作变形是肉眼也能看出来的：“适时放弃，也是运动员的必修课之一，现在硬顶，只会加重负担。再说了，第五，不算差。”
这话让李翔海心里那点翻腾的委屈和不甘，慢慢沉淀下来。
是啊，赛程紧，身体没恢复，硬顶的结果……
他看了看自己还在微微颤抖的手臂。
第五，似乎……确实不算太糟？
至少，他拼过了，没留遗憾。
那份失落感，渐渐被一种释然取代。
59秒63的突破，是实打实的。
200蛙的失利，也是身体极限下的必然。
他长长地吁出一口浊气，感觉心里松快了些。
回程的前一天下午，胡翔俊带着李翔海去了多哈瓦其夫老市场。
狭窄的巷道里，人声鼎沸，香料的气息浓烈得如同实质。
烤肉的香气、甜点的甜腻、咖啡的醇厚混杂在一起。
“给你家人带点特产吧，这儿的香料还不错。”胡指在一家香料铺子前停下，指了指那些色彩斑斓的粉末和颗粒。
李翔海立刻会意，他老妈说不定还给师父打电话问他情况来着。
而且他老妈爱琢磨吃的，这些异国香料肯定对她胃口。
他好奇地看着胡指用简单的英语夹杂着手势，跟裹着头巾、留着大胡子的店主交流。
店主热情地打开各种罐子让他们闻。
最终，他俩挑了几小包颜色不同的香料，又选了一罐金黄色的蜂蜜和一小袋散发着奇异香气的干果。
“胡指付了钱，把东西递给李翔海拿着，脸上难得露出一丝轻松的笑意。
李翔海捧着那堆散发着浓郁气息的包裹，200蛙失利的最后一点阴霾驱散了。
飞机降落在熟悉的城市，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
胡翔俊和李翔海刚拖着行李走出接机口，姜庆就迎了上来，脸上带着一丝古怪的、混合着无奈的神情。
“老胡！”姜庆一把接过胡翔俊手里的行李，压低声音，语速飞快：“王主任真是初心不改！听说小海在多哈100蛙夺冠，破了一分钟大关，立马又活了！”
胡翔俊脚步一顿，墨镜后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
“他啥意思？”胡指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还能啥意思？”姜庆嗤笑一声，模仿着王主任那种拿腔拿调的口气：“‘哎呀，姜教啊，李翔海这个苗子，看来还是很有潜力的嘛！这次全国冠军赛暨世锦赛选拔赛，我们还是要给他机会的！’”
胡翔俊没说话，只是示意姜庆继续说。
“他这次还不提200蛙单项。”姜庆撇撇嘴，语气带着明显的讽刺：“他提的是，让小海去游冠军赛的男女混接力。”
胡翔俊的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
“他还没放弃他的男女混接大业吗？不是我不让小海去，主要是男女混接棒次成绩不计入，这去了不就是让孩子白打工？
接着胡翔俊沉默了，他当然明白王主任打的什么算盘。
接力成绩，是团队荣誉，是大局，李翔海在男女混接中游出好成绩，那是整个接力队的功劳，是他王主任知人善任、大胆启用新人的成果。
而李翔海个人在蛙泳棒上的成绩？
对不起，算不算单项成绩，能否用来冲击世锦赛b标，能否用来证明他个人在蛙泳项目上的实力和价值，这不在王主任的考虑范围之内。
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摘桃子。
“他妈的……”胡翔俊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他当然不是不愿意让李翔海去接力。
如果蛙泳有单项接力，能为李翔海积累国际积分、提升单项排名，他二话不说就点头！
可男女混接？纯工具人？还要搭上李翔海宝贵的体能和状态？
尤其想到李翔海在多哈拼到极限的样子，胡翔俊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头顶。
“老胡，要不算了？”
姜庆看着胡翔俊阴沉的脸色，试探着说：“跟那帮人扯皮，还不够憋气的。”
胡翔俊没说话，只是大步流星地上了车。
李翔海默默跟在后面，听着两位教练的对话，心里也明白了七八分。
回到省队，胡翔俊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整整一个下午。
傍晚时分，他推开门走了出来，脸色依旧冷硬。
“老姜，跟我去趟行政楼。”他对等在门口的姜庆说。
姜庆一愣：“还去找王主任？”
“嗯。”
胡翔俊只应了一声，抬脚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