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明看着王振国和几个班组长忧虑的眼神，心中了然。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没有立刻回答。包间里安静下来，只有空调的嗡嗡声。
片刻后，罗明缓缓开口，声音沉稳有力：
“王工长，各位班组长，你们的担心，我明白。传言，我也听到了。”
他目光扫过众人：“公司层面的决策，不是我们能左右的。有没有合并，会不会重组，那是上面领导考虑的事情。”
“但是！”他语气加重，“只要常青花园这个项目还在！只要我罗明还站在这里一天！我向你们保证两件事！”
“第一，我们定下的规矩，不会变！安全奖、质量奖、进度奖、节约奖，该发的一分不会少！只要你们按规矩好好干，该挣的钱，一分不会少你们的！”
“第二，只要项目在，大家的饭碗就在！而且是凭本事吃饭、多劳多得的饭碗！我罗明在一天，就绝不允许有人把你们当成随意丢弃的包袱！”
他的话掷地有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至于那些传言，”罗明嘴角露出一丝冷峻的弧度，“有人想刮风，有人想下雨，很正常。改革嘛，动了某些人的奶酪，总有人会跳脚，会搞小动作，会散布谣言，想搅乱人心，让我们自己先乱了阵脚！”
他目光如炬地盯着王振国：“王工长，你带兄弟们好好干！把进度赶上去！把质量抓上去！把安全守住了！把该拿的奖金都拿到手！这就是对那些风言风语最好的回击！你们干得越好，成绩越硬，我们这艘船，就越稳！越没人敢轻易动我们！”
“如果……”罗明停顿了一下，语气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如果真有一天，因为不可抗力，项目或者公司有变，我罗明也敢拍着胸脯说，凭各位现在练出来的本事和效率，走到哪里，都是抢手的好工人！还怕没饭吃？！”
最后这句话，如同强心针！
有门！！！
王振国和几个班组长眼睛瞬间亮了！是啊！
跟着罗明这半个月，他们习惯了高效率、严要求，技术水平和管理意识无形中都提升了！
这种能力，才是真正的铁饭碗！
“罗经理！有您这句话，我们就放心了！”王振国激动地端起酒杯，“兄弟们！咱们敬罗经理！跟着罗经理，好好干！把活儿干漂亮！让那些嚼舌根的看看咱们的本事！”
“敬罗经理！”几个班组长群情激昂，一饮而尽。
这顿饭，罗明成功地安抚了王振国这些中间派骨干，稳住了基本盘。
但他走出餐馆，看着夜色中灯火通明的工地，心中没有丝毫轻松。
王振国他们的担忧，恰恰印证了高层博弈的激烈程度。
.....
时间又过去了几天，这天罗明接到了张波的约饭的电话。
还是江畔鱼村，还是那个包厢。
江畔鱼村这间“望江阁”包厢，包厢门无声滑开，张波的身影嵌在门框里。
他穿着件质地精良的藏青色立领夹克，脸上带着惯常的、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笑意。“大明，到了？”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能瞬间填满空间的磁力。
“波哥。”罗明立刻站起身，迎上去两步。
“坐，坐。”张波随意地挥挥手，自己在主位坐下，动作流畅自然。他接过服务员递来的热毛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目光透过氤氲的热气，落在罗明脸上，带着微笑。“等久了吧？路上有点堵。”
“刚到没多久。”罗明替他斟上一杯刚泡好的普洱，深红的茶汤注入白瓷杯，色泽沉郁，“波哥，看你气色，事情……有眉目了？”他问得小心，尽量让语气显得平静，只有他自己知道，心脏在胸腔里敲得有多重。
张波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啜饮一小口，喉结滚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叹。
他放下茶杯，身体略微前倾，眼神变得锐利而专注，包厢里那点松弛的空气瞬间被抽紧了。
“差不多了。”他顿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叩击，“不过，大明，我得先给你打个预防针。这事儿，可能跟你之前想的，不太一样。”
罗明他端起自己的茶杯喝了一口，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
“波哥，你说。”他放下杯子，努力稳住声音。
“华建公司，”张波吐出这个名字，像在掂量它的分量，“前几天，注册完成了。”
罗明点了点头，这消息他隐约听说过风声。
“股东嘛，”张波伸出右手，食指、中指、无名指、小指依次屈起，“省三建，市一建，市二建，市三建，”最后，他的大拇指用力按下，“再加上我们通达建筑。五家。”
“五家？”罗明下意识地重复。
“嗯，五家。”张波的声音很平静，甚至带着点奇异的淡然，“省三建20%，市一建20%，二建20%，三建10%。”他顿了顿，目光直直地刺向罗明，“剩下那30%，挂在我们通达的名下。”
“嗯，五家。”张波的声音很平静，“省三建 20%，市一建 20%，二建 20%，三建 10%。剩下那 30%，挂在咱们通达名下。”
罗明点点头，没接话。谁占多少股份跟他关系不大，他就是个干工程的，只要让他把活儿干好，别瞎折腾就行。
“不过，”张波话锋一转，“咱们通达，往后差不多就是个空壳子了。”
“空壳子？”罗明皱了皱眉。
“对。”张波夹了一小块清蒸石斑鱼腹部的嫩肉，放进嘴里慢慢咀嚼，“说白了，就是各家把不想管的包袱都甩进华建这个新篮子。通达是底子，但也得拆干净，人员、资源、项目，都得并过去。我在华建那边，大概就挂个董事的名头，闲职一个。”他嘴角勾起一抹略带嘲讽的弧度，“几家都在抢实权，省三建那帮人，胃口不小。”
罗明心里咯噔一下。张波都只是个闲职董事，那他呢？
他罗明，一个靠着张波才有机会从包工头摸到项目核心的人，在新公司里，还能有啥像样的位置？
一股淡淡的失落感漫上来，但也没太意外。这世道，本就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