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陵站在地下靶场b区的中央,耳边流淌着《月光》第三乐章,那温柔的旋律近乎是一种讽刺。
那旋律就像母亲的手抚过她的头发
声纹仪屏幕上,波形图缓缓展开,原本平缓的音频在某个节点骤然扭曲——高频段浮现出一道极细、极规律的脉冲信号,像心跳,又像某种加密电码。
它的频率与军方绝密档案中记载的“神经自主认证系统”激活时的脑波节奏完全吻合。
“这不像音乐……”老铁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带着技术员特有的谨慎,“更像某种生物密钥。能直接作用于神经系统,触发深层记忆或生理反应。”
夜陵没有说话。
她只是盯着那道脉冲,瞳孔微微缩小,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耳后那道细小的疤痕。
它在发烫。
这不是错觉。
每一次接近真相,这道自幼便存在的旧伤就像被唤醒的烙印,灼烧着她的神经。
她忽然想起五岁那年的梦——冰冷的金属舱、刺眼的蓝光,还有那首反复播放的钢琴曲。
她拼命敲打舱壁,指甲断裂,血肉模糊,却始终无法逃脱。
原来那不是梦。
“她把我当成武器来制造。”夜陵终于开口,声音低得几乎融进了背景音里,“但没打算让我被别人控制。”
她拔出存储卡,转身就走。
风在她身后卷起训练服的下摆,像一面沉默的战旗。
三十分钟后,她已站在梧桐里7号废墟的地下室入口。
这里曾是林家老宅的禁地,火灾后被水泥封死,官方记录早已抹去了所有痕迹。
但夜陵记得——每一个转角、每一块松动的地砖,甚至空气中残留的消毒水味,都刻在了她的肌肉记忆里。
她取出战术手电,光束扫过布满霉斑的墙面,最终停在了那块锈迹斑斑的金属标牌上:“夜陵项目”。
她伸手轻敲三下——哒、哒哒、哒哒哒。
这是SoS的节奏,是她小时候在训练舱里唯一能发出的声音。
地面微微震动。
一道气压感应门从墙内无声滑开,冷风扑面而来,夹杂着陈年机油与金属氧化的腥气。
她迈步走了进去。
室内昏暗,唯有应急灯残留着一丝幽绿的光。
中央摆着一具儿童尺寸的训练舱,外壳布满抓痕,深深浅浅,纵横交错,像是有谁曾无数次试图破舱而出。
夜陵的脚步停住了。
她认得这舱体,认得那左上角被指甲抠出的“Y”字,甚至认得舱盖内侧用血画出的小太阳——那是她五岁时画的,她说,太阳会带她回家。
可没人来接她。
她闭上了眼睛,压下喉间的腥甜,走向控制台残骸。
面板早已烧毁,线路焦黑,但她还是从主芯片槽中抠出一枚半融化的存储芯片。
它只有指甲盖大小,边缘发黑,像是被人刻意焚毁。
“老铁,我需要你。”她低声说道。
“我已经在等你了。”耳机里传来键盘敲击声,“把芯片插进便携读取器,我进行远程接驳。”
三分钟后,数据开始恢复。
一段实验日志缓缓浮现:
【项目编号:夜陵】
基因嵌合完成,疼痛阈值提升300%,情绪共鸣能力初现。
受试体表现出超常战斗本能与群体感知倾向,推测与‘心锚链’基因序列激活有关。
若未来失联,可通过《月光》变奏激活‘心锚链’,实现远程唤醒。
注:该能力具双向共振特性,慎用。
夜陵盯着“心锚链”三个字,呼吸微微停滞。
她右眼深处,金芒一闪即逝。
那不是系统赋予的能力——而是血脉预设。
她在战场上能感知队友位置、预判敌人动作,甚至在濒死瞬间“看到”战友的危机,从来都不是巧合。
那是母亲埋在她基因里的锁,用一首钢琴曲做钥匙,只为在某一天,唤醒真正的她。
可问题是——谁是“心锚”?
是她,还是另有其人?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耳机里突然传来老铁的低呼:“陵姐,数据最后还有东西!一段音频残留,正在解码……”
夜陵屏住了呼吸。
下一秒,一个温柔到近乎虚幻的女声,轻轻响起:
“小陵,如果你听到这段话……妈妈没能保护你。但你要记住,无论谁告诉你你是谁,你都不是他们的武器。你是我的孩子,是我留在这世上的光。活下去,找到‘回声’……它会告诉你一切。”
声音戛然而止。
夜陵站在原地,手指紧紧攥住芯片,指节发白。
她从不流泪。
可这一刻,耳后的疤痕滚烫如熔岩,胸腔里某种沉寂多年的东西,正在缓缓裂开。
她不是被制造的武器。
她是被爱孕育的“回声”。
而母亲留给她的,从来不是控制程序——而是反击的序曲。
她深吸一口气,将芯片收好,转身离开。
废墟外,夜色如墨。
她没有回头,步伐却比来时更稳、更决绝。
可就在她即将转入巷口时,脚步微微停顿。
风里有异样。
不是脚步声,也不是呼吸声。
而是极细微的肌肉震颤——那种长期接受高强度体能训练的人,才会在静止时无意识释放的生物频率。
她没有回头。
只是右手悄然滑入袖口,一枚微型信号钉已夹在指间。
下一瞬,她反手一扬,银光一闪,钉入墙缝深处。
无声无息。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但她知道——游戏,开始了。夜色如刀,割裂了梧桐里的寂静。
夜陵伏在对面楼顶的水箱阴影里,呼吸与风同步,心跳慢得近乎停滞。
她的眼睛死死锁住巷口——那两名“巡警”步伐整齐,动作标准,警用腰带装备齐全,连手电光扫地的角度都符合标准流程。
可她的耳朵不会骗人。
他们的脚步太轻,落地无声,像是刻意控制过重心;呼吸太稳,即便在冷风中行走也毫无波动;而那一丝几乎不可闻的肌肉震颤……是长期服用神经强化剂的后遗症,只有经历过极端体能改造的人才会留下这种生物信号。
不是警察。
是猎犬。
她指尖微动,袖中信号钉早已完成定位标记,此刻正无声地向老铁传输坐标。
她不需要支援——她要的是猎物自己走进陷阱。
雨棚的铁皮被夜风吹得微微震颤,发出细微的金属呻吟。
就在第二人抬手敲击通讯耳麦的瞬间,夜陵动了。
她像一道影子从檐角滑落,借着雨棚弧度缓冲下坠力道,落地时连一片落叶都未惊起。
三步逼近,她已贴上第一人后背,体温隔着制服传递过来,她甚至能听见对方颈动脉搏动的节奏。
“你们心跳频率不对,”她贴着他耳廓低语,声音轻得像情人呢喃,“不是‘烈风’的人。”
那人浑身一僵,瞳孔骤缩,本能回头——
膝撞!
精准、暴烈、毫无缓冲地轰上他的下颌。
颈椎发出一声脆响,整个人如断线木偶般瘫软倒地。
第二人反应极快,拔枪、上膛、瞄准一气呵成。可夜陵比他更快。
她没看他,却“听”到了他扣动扳机前那毫秒级的肌肉收缩,预判了弹道偏移的方向——风从东南来,时速6.3米,子弹会向右偏0.7度。
侧滚翻!
枪响的同时,她已翻入死角,顺势抓住枪管下压,反手卸掉击锤组件,旋身一记肘击砸中对方手腕,手枪脱手飞出。
她借势前扑,膝盖压住他胸口,战术手套卡住喉结,冷声逼问:
“谁让你们来回收数据的?”
男人咬牙不语,额角青筋暴起,
下一秒,他颈侧皮肤突起一个小血泡,迅速膨胀、发黑,像是有活物在皮下蠕动。
夜陵瞳孔一缩——远程激活的纳米溶血胶囊,三秒内爆破血管,死状如心脏病突发。
她毫不犹豫抽出腰间战术匕首,寒光一闪,精准划开颈侧动脉外层组织,将血泡连同周围神经节一并剜出。
黑血喷溅在地面,迅速腐蚀出刺鼻白烟。
人没死,但已疼得痉挛抽搐。
“下次,”她俯身,声音轻得像叹息,“别用我妈的技术杀人。”
她取走对方耳内的微型接收器,收好残存芯片,最后扫了一眼地上昏迷的两人。
信号钉仍在墙缝中闪烁微光——老铁会处理后续,而她,已经拿到了线索。
回到基地时,陆昭阳正靠在门框上等她,军装未脱,眉宇间带着未散的冷意。
“你又擅自行动。”他说,不是质问,是确认。
夜陵没答,只将沾血的接收器扔给他。
陆昭阳接住,沉默片刻,递出一份加密档案:“周正二十年前确属‘赤隼’特别行动组。该组织名义上已解散,但近五年多起边境情报泄露案,源头信号都指向同一频段——”他顿了顿,“和你母亲实验室的通讯频率一致。”
夜陵接过档案,指尖划过末尾那张波形图。
熟悉的旋律轮廓浮现——《月光》第三乐章的变调。
她忽然笑了,笑得极轻,极冷。
“他知道我会回来。”她低语,“这不是追查,是等我入局。”
话音落,她抬手一撕——档案化作碎片,投入火盆。
火焰腾起,映照她瞳孔深处,一道金流缓缓流转,如同苏醒的蛇瞳。
不是系统重启。
是猎手睁眼。
窗外,城市灯火如星海铺展。
而在某间无人问津的档案室里,小徐的手指正悬在键盘上方,屏幕显示着财政备份系统的登录界面。
他盯着那个即将输入的权限密钥,心跳如鼓。
而是名为“月光养护基金”的第一行流水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