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挽从漫长的昏睡中缓缓苏醒,眼皮沉重得仿佛压着千斤巨石。
她费力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织金帐顶,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茉莉熏香。
“小姐,您终于醒了。”
凌花的声音带着哭腔,连忙上前将夏挽轻轻扶起,在她身后垫上软枕。
夏挽环顾四周,这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处。
皇宫,静清殿。
昨夜那撕心裂肺的疼痛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在乾正殿偏殿早产,拼尽全身力气才将那孩子带到这个世上,生产过后,就被一群宫人裹着抬出了乾正殿,而是送到了这个静清殿。
“我的孩子呢?”
夏挽的声音嘶哑,目光急切地扫视着殿内每一个角落。
凌花与臧雪对视一眼,双双摇头。
臧雪低声道:“奴婢们没有见到小少爷,只有您自己被宫人送了过来。”
这句话如同冰水浇头,夏挽的心猛地一沉。
她记得昨夜孩子出生后,她只来得及看那小小的身影两眼,就被宫人抱出去给圣上看了。
从她被安排在乾正殿偏殿生产的那一刻起,她就明白圣上闻治对这个孩子的重视程度。、
她拒绝不了将孩子抱给圣上,因为在这深宫之中,拒绝也无用,这里的所有人都只会以那个男人的喜怒哀乐为主。
随后她就被移送到距离乾正殿最近的静清殿“坐月子”。
或者说,对外是被“关入”静清殿。
好在福德公公早早地将凌花和臧雪一并安排进了静清殿照料。
“我的孩子···”
夏挽喃喃自语,脑海中浮现出那张皱巴巴的小脸,那微弱的啼哭声。
一股强烈的不安攫住了她的心脏,难道是圣上不愿意将孩子还给自己了?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如同野火般在她心中蔓延。
她猛地掀开锦被,试图下床。
“小姐,您这刚刚生产完···”凌花慌忙阻止。
“凌花,我的孩子,我得去找我的孩子。”
夏挽的声音颤抖着,眼中满是决绝。
看不到孩子,她如何能安心躺下?
“小姐,那也得换身衣服,这里是宫里,不比府中。”
臧雪连忙按住夏挽,凌花飞快地取来一套素雅的衣裙。
夏挽低头看着自己身上凌乱的中衣,确实不合礼仪,虽然她很担心孩子,很着急,但是她不傻,这里是宫中,一言一行都要注意。
在凌花的帮助下,她强忍着身体的剧痛,迅速换好了衣服。
一整理好衣着,夏挽便推开寝殿的门,径直向外走去。
每迈出一步,下身都传来撕裂般的疼痛,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小姐,还有斗篷!”
臧雪在身后喊道。
夏挽顾不得这些,径直走向静清殿的宫门。
刚拉开那扇沉重的朱红色宫门,两名太监便伸手拦住了她。
“夏安人,请您回去。”
其中一名太监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要见圣上,我要我的孩子。”
夏挽焦急地望着他们,声音中带着哽咽。
两名太监却如同石雕般纹丝不动。
“夏安人,没有圣上或者太后娘娘的手谕,您不能出这个宫门。”
夏挽试图硬闯,却被他们毫不留情地拦了回来。
她无力地站在宫门口,望着前方长长的宫道,耳边仿佛回荡着孩子哭泣的声音。
那声音如此真实,让她的心如同被针扎般疼痛。
“我要我的孩子···”
夏挽后退两步,身体摇摇欲坠,被身后的臧雪及时扶住。
“小姐,您别着急,会有办法的。”
臧雪轻声安慰,眼中满是担忧。
就在这时,宫道拐角处出现了一行人。
圣上闻治带着几名太监正朝静清殿走来,一眼就看到了倒在臧雪怀中的夏挽。
闻治脸色一变,快步跑上前来,身后的宫人也急忙跟上。
“夏挽,你怎么了?”
圣上闻治冲进静清殿,宫人们则留在门外等候。
此时,夏挽的裙子上出现了点点血迹,凌花惊呼出声。
“血,小姐,您又流血了!”
闻治见状,二话不说将夏挽打横抱起,大步朝殿内走去,边高声吩咐。
“宣李太医!”
夏挽紧紧抓着闻治的衣襟,脸色苍白如纸,泪水无声滑落。
“我的孩子,把孩子还给我。”
“好好,你先看太医。”
闻治连忙答应,将夏挽轻轻放在床榻上。
随后,他唤来宫人询问孩子的下落。
夏挽躺在床上静静地听着,心中的担忧愈发强烈,孩子居然不是圣上带走的!
“启禀圣上,永寿宫的陶嬷嬷今日凌晨将孩子抱走了,说是太后娘娘想要看看孩子。”
闻治和夏挽一听,二人对视一眼,心中同时升起不祥的预感。
【坏了,母后\/太后知道了!】
这时,一个小太监扑通跪了下来,他是福德公公的干儿子方远。
“圣上,奴才有罪。
今天凌晨,夏安人刚刚产下小公子,奴才去乾正殿报喜时,您离开后,太后娘娘就将奴才给扣下来了。
质问奴才小公子的身份。
但是奴才对天发誓,没有向太后娘娘告密,请圣上明察。”
闻治一听,顿时怒火中烧,一脚将方远踢开。
“你这个奴才,怎么不早点说!”
他立刻明白过来,定是自己过于激动,一时没有压制住初为人父的喜悦之情,加上方远的神情被太后察觉,这才背着自己和夏挽将孩子抱走了。
“圣上···”夏挽泪眼汪汪地望着闻治,声音微弱却充满恳求。
这时,门外的宫人禀报李太医已到。
“宣李太医进来。”
闻治吩咐道,随后转向夏挽安抚,“你别担心,先看太医,孩子朕会抱回来的。”
夏挽轻轻擦拭眼泪,点了点头,心中的焦虑却丝毫未减。
李太医提着药箱快步走进,闻治指着床榻吩咐。
“快给她看看,怎么又出血了?”
李太医恭敬行礼后,在床榻旁的绣墩上坐下,取出脉枕,小心翼翼地为夏挽诊脉。
片刻后,他缓缓道:“启禀圣上,夏安人此乃产后恶露未净,胞宫未复之故。
盖因产后元气大损,冲任失调,气血运行不畅,致败血未尽,滞留胞宫。
血不归经,故见下血。
气随血脱,故见神疲乏力。”
他顿了顿,继续道:“产后恶露不下,或所下甚少,致使败血停留,阻碍新血不得归经。
夏安人可适度下地行走,以助气血流通,促恶露外排。
然切记不可出屋受风,不可行走过久,适可而止。
待胞宫渐复,冲任调和,则血自归经,恶露自净。”
听了李太医的解释,夏挽和闻治都稍稍安心。
“好了,你好好休息,朕去一趟永寿宫。”
闻治安抚地拍了拍夏挽的手,随即转身离去,李太医也紧随其后告退。
殿门轻轻合上,夏挽望着那扇门,心中五味杂陈。
凌花为她掖好被角,轻声道:“小姐,圣上既已答应,定会带回小公子的,您就安心休养吧。”
夏挽闭目不语,脑海中全是那个刚刚出世就被带离身边的孩子的模样。
那柔软的触感,微弱的哭声···
“他那么小,会不会冷?会不会饿?会不会哭?”
夏挽喃喃自语,泪水再次浸湿了枕巾。
臧雪端来一碗温热的汤药,轻声道:“小姐,喝药吧。养好了身子,才能照顾好小公子啊。”
夏挽勉强撑起身子,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心中默默祈祷着,祈祷她的孩子能够平安回到她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