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业年间,隋王朝在表面的繁华下,暗流涌动到了极致。晋王杨广韬光养晦多年,其野心与权欲早已膨胀到无以复加。他深知父亲杨坚因国运受损,身体与精神早已大不如前,而太子杨勇性情宽厚,却失于优柔,正是他夺位的最佳时机。
一场精心策划的宫廷政变,在夜深人静时悄然上演。杨广勾结禁军将领,以“清君侧”、“太子谋逆”为名,率兵突入皇宫。一场血腥的杀戮在宫闱深处爆发。病榻上的杨坚,惊怒交加,眼睁睁看着如狼似虎的叛军逼近,心中充满了被亲子背叛的绝望与对大隋江山的无尽忧思。太子杨勇及其拥护者,亦在混乱中被分割包围,危在旦夕。
然而,就在杨广亲信手中的利刃即将染上杨坚与杨勇脖颈的千钧一发之际,异变陡生!
数道如同鬼魅般的身影,以远超常人的速度与力量,凭空出现!他们招式凌厉,配合默契,精准地格开了致命的攻击,出手如电,瞬间制住了几名行凶的叛军头目。这些人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恋战,趁着一片混乱,一人背起惊魂未定的杨坚,另一人护住受伤的杨勇,如同融入夜色中的清风,几个起落便突破了叛军的包围,消失在重重宫阙的阴影之中,再无踪迹。
杨广又惊又怒,下令全宫搜查,却一无所获。他只能对外宣称皇帝与太子在乱军中“暴毙”,强行压下疑虑,仓促登基。这场政变,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数,留下了一个无人知晓的谜团,也为大隋的国祚,埋下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为人知的火种。
远离长安权力中心的一处隐秘山庄,恍若世外桃源。杨坚从昏迷中悠悠转醒,发现自己身处一间雅致而陌生的静室,身边是同样劫后余生、面带茫然的太子杨勇。
“父皇!我们……这是在哪里?”杨勇又惊又喜,更多的是困惑。
杨坚没有立刻回答,他挣扎着坐起身,目光扫过室内。陈设简单,却透着一股说不清的清灵之气。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房间中央的桌案上。
那里,静静地摆放着三样物事。
一柄连鞘长剑,剑鞘古朴,非金非木,一面刻有日月星辰运转之象,一面刻有山河大地脉络之图,隐隐散发出温润而深沉的阴阳道韵——正是阴阳家失传已久的至宝,阴阳剑。
一叠整理得一丝不苟的绢册,最上面一本的封页上,以遒劲而熟悉的笔迹写着《太初演化诀》总纲。其下,是《镇岳剑法详解》、《阴阳玄功精要》以及诸多关于阵法、推演、医道的心得笔记,字里行间,无不凝聚着李寻与杨敏数百年的修行心血。
还有一封未曾封口的信。
杨坚的心,猛地一跳。他颤抖着手,拿起那封信,展开。熟悉的、属于祖母杨敏的清秀字迹,映入眼帘,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重量,敲击在他的心上。
“坚儿吾孙:
见字如晤。
当你读到这封信时,想必已脱离险境,置身于安隅之地。不必追问缘由,亦不必寻找我等。救你与勇儿之人,乃我与你祖父早年布下的一些暗棋,只为在万不得已时,保杨家血脉一线生机。如今,算是尽了最后一点尘缘。
骊山之事,想必你心中已有计较。抽取国运,实乃万不得已之下策。魔劫滔天,苍生倒悬,若封印破碎,魔神临世,则万物俱焚,何谈家国?你祖父李寻,秉太初之志,怀济世之心,最终选择身合天道,永镇魔渊,以其魂灵,补天地之缺。此为其道,亦为其愿。
我与你祖父,携手数百载,历经世事沧桑,见证王朝兴替。我们倾尽所有,培育龙气,引导时势,终助你开创大隋,一统寰宇。扪心自问,对得起这天下苍生,对得起我辈修行人之本心。
然,唯独对不起你,坚儿。
我等为救天下,损你国运根基,致使你励精图治,却难挽国势之倾颓,更累你身遭逆子之祸,尝尽至亲背叛之苦。此中愧疚,如附骨之疽,日夜啃噬我心,无颜再见你面。
切勿心怀怨恨。恨意蒙心,徒损己身。此乃天命乎?抑或人为之必然?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如今已脱出樊笼,可另觅新生。
桌案之上,乃我阴阳家核心传承之剑,以及你祖父毕生所学之精要。此非权势之器,乃护道之力,求真之途。若你心灰意懒,不愿再理会这红尘俗世,可将此传承封存,待有缘之人,令其不绝。若你……若你心中尚存一丝对你祖父的追念,对这他曾以性命守护的人间,尚有半分眷顾,那么,便替他,也是替你自己,守一守这人间吧。不必再登庙堂之巅,只需在力所能及之处,持心中尺,行正义事,护佑一方安宁,使这世间,少几分我们当年所见之悲苦,多几分太平景象。如此,便是对他最好的告慰,亦是对我们最大的宽恕。
自此之后,勿再寻我。我将远去,踪迹渺茫,或寄情山水,或归于沉寂。尘缘已了,各自珍重。
祖母:杨敏 绝笔”
信纸从杨坚颤抖的手中滑落,他老泪纵横,泣不成声。这封信,解开了他心中最后的谜团与怨结,却也带来了更深的、混合着释然、悲痛与无尽感慨的复杂情绪。原来,他的获救,是祖父母早已埋下的伏笔;原来,他们一直心怀愧疚;原来,他们对他,仍有这最后的、沉重的托付。
他没有恨,只有一种深沉的、仿佛看透了命运轨迹的疲惫与了然。他走到桌案前,轻轻抚摸着那柄阴阳剑,感受着其上残留的、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祖母的温润气息,又翻开祖父留下的功法笔记,那熟悉的字迹,仿佛让他看到了那个总是带着温和笑容、眼神却能洞穿世事的祖父。
“祖父……祖母……”他喃喃自语,“你们对得起天下,是我……是这江山,负了你们的期望吗?还是……这本就是代价?”
他沉默了许久,然后缓缓收起泪水,眼神逐渐变得平静而深邃。他看了看身边依旧惶恐不安的儿子杨勇,又看了看手中的传承。
他知道,自己的时代已经结束了。那个励精图治的开皇皇帝,已经死在了那场宫廷政变之中。现在的他,只是一个被至亲背叛、被命运捉弄,却又被至亲以另一种方式拯救回来的老人。
他没有选择立刻离开,也没有打算利用这些传承去争夺什么。他将山庄隐居下来,开始真正静下心来,阅读、参悟祖父留下的功法与笔记。他发现,抛开帝王的身份,以一颗纯粹的心去接触这些直指大道的学问,别有一番天地。太初演化诀的浩瀚,镇岳剑法的刚正,阴阳玄功的玄妙,都让他仿佛触摸到了另一个世界的边缘,也让他对过去、对天下,有了更深的理解。
他偶尔会带着杨勇,易容外出,游历民间。他们看到了杨广统治下,那隐藏在“大业”盛世名号下的民怨沸腾,看到了开凿大运河的民夫累累白骨,看到了三征高句丽的国力空耗。他心中悲悯,却不再有帝王的焦躁,只是以一种更超然,却又更贴近泥土的视角,观察着,记录着。
他没有能力,也没有意愿再去扭转乾坤。但他记住了祖母信中的话——“守一守这人间”。
于是,在游历途中,若遇到不平之事,他会暗中以超凡的武艺或智慧予以化解;若遇到灾荒疾疫,他会以李寻医术传承中的知识,匿名配制药物,救济百姓;若遇到可造之材,他也会在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稍加点拨。
他不再是大隋的皇帝,他成了这人间一个无名的守护者,一个沉默的见证者。他替他那化身山河的祖父,看着这人间,也守着他心中那份对祖父母承诺的、微弱的火光。
而杨敏,在留下传承与信件之后,便如同人间蒸发,彻底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之中。无人知其去向,无人知其结局。或许她真的寄情于山水之间,或许她已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悄然坐化,与这片李寻所化的天地,真正融为了一体。
尘缘已了,薪火却以另一种方式,悄然传递。帝国的兴衰依旧在历史的轨道上轰然前行,而超越王朝更替的、关于守护与传承的故事,则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静静地延续着,直至永远。
——全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