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枢峰,宗主大殿。
陈青崖正在批阅着宗门最近的事务卷宗,突然殿门“哐当”一声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
他眉头一皱,正要呵斥是哪个弟子如此无礼,却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冲了进来。
“师父!”
林烁红着眼睛,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他冲到陈青崖的书案前,用力一拍桌子,把上面的笔墨纸砚都震得跳了起来。
“我要修炼!我要学最厉害的功法!我要打败那个小冰块!”
陈青崖看着自己这个宝贝徒弟,一时间竟有些没反应过来。
这小子今天是怎么了?吃错药了?
平时让他打坐一刻钟都跟要了他的命一样,今天居然主动要求修炼?
“咳咳,烁儿啊,发生什么事了?谁欺负你了?告诉师父,师父给你做主。”
陈青崖放下毛笔,努力让自己摆出一副慈祥师尊的模样。
“没人欺负我!”林烁梗着脖子喊道,只是那红肿的眼圈出卖了他,“我就是想修炼了!师父,你快教我!有什么厉害的招式都教给我!什么‘万剑归宗’、‘天外飞仙’,我都要学!”
陈青崖听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这些乱七八糟的名字,都是这小子从山下那些说书先生的话本里听来的吧?
他强忍着笑意,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道:“烁儿,修炼之道需循序渐进,不可一蹴而就。所谓万丈高楼平地起,你得先把根基打牢了才行。”
“我不管!我就是要学最厉害的!”林烁不依不饶。
陈青崖头疼不已。
他知道林烁的天赋有多恐怖,寻常的功法对他来说,简直就是牛刀小试。
可问题是林渊和江篱早就跟他打过招呼,要让他把林烁当成一个普通弟子来教,不能搞特殊化。
这可真是个难题。
思来想去,陈青崖从书架上抽出了一本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泛黄书籍,递给了林烁。
“喏,这本《云竹幻影诀》,乃是我云竹宗天枢峰一脉的根本大法。虽然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神功,但讲究虚实相生,变幻莫测。你若能将其修炼到大成,威力也不容小觑。”
这本功法正是当年无机子传给林渊的入门功法。
陈青崖觉得,用这个来当林烁的启蒙功法,既不算违背林渊的嘱托,也足够这小子喝一壶的了。
林烁将信将疑地接过那本看起来破破烂烂的秘籍,翻开看了几眼,只见上面画着各种扭来扭去的小人,还有一堆他看不懂的文字。
“就这个?”他撇了撇嘴,一脸的嫌弃,“这看起来一点都不厉害啊。”
“人不可貌相,功法也是如此。”陈青崖板起脸,故作高深地说道。
“真的?”林烁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当然是真的。”陈青崖脸不红心不跳地撒着谎。
“好!那我学!”
林烁顿时来了精神,他抱着那本《云竹幻影诀》,像抱着什么绝世珍宝一样,转身就往外跑。
“哎,你去哪?”陈青崖连忙叫住他。
“去修炼场!我现在就要开始练!”林烁头也不回地喊道,“等我练成了,我一定要让那个小冰块哭着喊我老大!”
看着他那斗志昂扬的背影,陈青崖欣慰地笑了。
这臭小子总算是知道上进了。
看来还是得有个能治得住他的人才行啊。
他拿起桌上的茶杯悠然地品了一口,心情大好。
自从立下了“打败小冰块”的宏伟志向后,林烁确实像变了个人。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他就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抱着那本《云竹幻影诀》,雄赳赳气昂昂地跑到了天枢峰的修炼场。
修炼场上,已经有不少早起的弟子在晨练了。
他们看到林烁这个平日里日上三竿才起的小霸王,居然这么早就来了,一个个都跟见了鬼似的,揉着眼睛不敢相信。
“我没看错吧?那是小林子?”
“是他!他居然来晨练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林烁对周围的议论声充耳不闻,他找了个空地,学着秘籍上的图画,盘膝坐下,开始尝试修炼的第一步——吐纳。
按照秘籍上所说,吐纳之法,在于引天地灵气入体,洗涤经脉,壮大己身。
讲究心无杂念,意守丹田。
林烁闭上眼睛,努力地想让自己静下心来。
可他越是想静,脑子里就越是乱糟糟的。
一会儿是昨天苍雪霁那张清冷的小脸,一会儿是她那句轻飘飘的“你很弱”,一会儿又是自己抱着竹竿被一根手指戳得团团转的狼狈模样。
“呼……吸……呼……吸……”
他努力地调整着呼吸,可吸进来的只有清晨冰冷的空气,什么天地灵气,他压根就感觉不到。
不到一刻钟,他就觉得浑身难受,屁股底下像长了钉子一样,怎么坐都不舒服。
“这什么破功法!也太无聊了吧!”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睁开眼睛。
只见不远处,那些师兄师姐们,一个个都坐得跟木头桩子似的,一动不动,脸上还带着一种他看不懂的安详表情。
他们不觉得无聊吗?就这么干坐着,有什么意思?
林烁越想越憋屈,他干脆从地上一跃而起,把那本《云竹幻影诀》往地上一丢,气冲冲地跑下了山。
他要去找他爹!
师父不靠谱,爹也许会有办法吧!
“爹!爹!”
林烁人还没到,声音就先传进了渊记法宝阁。
林渊正在柜台后,慢悠悠地擦拭着一把刚淘来的飞剑,听到儿子的叫喊声,他抬起头一点也不意外。
“怎么了?修炼不顺利?”他笑着问道。
“爹!师父给我的那本功法根本就没用!”林烁冲到柜台前,气鼓鼓地告状,“我坐了半天什么都感觉不到!就跟傻子一样!这玩意儿怎么可能打败那个小冰块!”
“哦?”林渊放下飞剑,饶有兴致地看着他,“那你觉得应该怎么修炼才能感觉到灵气?”
“我哪知道!”林烁一摊手,“反正不是像个木头一样干坐着!”
林渊沉吟了片刻,脸上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
他招了招手,让林烁附耳过来。
“爹教你一个独门秘诀。”他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这个方法可是爹当年无意中悟出来的,威力无穷,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别人,尤其是你师父。”
一听到“独门秘诀”和“威力无穷”这几个字,林烁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什么秘诀?爹你快说!”
“你听好了。”林渊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起来,“这吐纳之法关键不在于你怎么吸,而在于你想着什么去吸。”
“你想啊,这天地间的灵气,它也是有味道的。有的像你娘做的烤肉,有的像山上的野果,有的像清晨的露水。它们飘在空气里,你不想着它们,它们怎么会愿意进到你的身体里呢?”
“所,你下次吐纳的时候,就别想着什么丹田,什么经脉了。你就想着,你现在非常非常饿,周围飘满了各种各样好吃的。你娘的‘火山烤肉’,金乌坊的‘扶桑酥’,后山熟透了的甜杏……你就张开嘴,用尽全身的力气,把这些好吃的味道全都吸到你的肚子里去!”
林烁听得一愣一愣的。
修炼……是这样的吗?
怎么听起来跟吃饭一样?
“爹,你没骗我吧?”他将信将疑地问道。
“爹什么时候骗过你?”林渊板起脸,“你照我说的去做,要是还没用,你再来找我。”
林烁半信半疑地走了。
他回到了天枢峰的修炼场,找了个没人的角落重新盘膝坐下。
这一次他没有再去看那本破书,而是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开始想象。
想象着娘亲刚出炉的“雷击木烤肉”,那滋滋冒着电火花,散发着焦香和硫磺混合的奇特味道……
想象着金乌坊里那清冽甘甜的“扶桑酥”,吃上一口,从喉咙一直甜到心底……
想象着后山那棵老杏树上,挂满了黄澄澄的果子,一口咬下去,满嘴都是香甜的汁水……
想着想着,他感觉自己真的饿了,肚子都开始“咕咕”叫了起来。
他下意识张开嘴猛地一吸!
就在这一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猛地从四面八方涌入他的体内!
那感觉就像是久旱的河床,突然迎来了滔天的暴雨!
磅礴而又精纯的灵气,根本不需要他刻意引导,就如同找到了宣泄口一般,疯狂地涌入他的四肢百骸,冲刷着他的每一寸经脉!
“嗝!”
林烁甚至没忍住,打了个饱嗝,嘴里还泛起一股淡淡的甜味,就像是吃了一口蜜糖。
有用!
爹的法子真的有用!
林烁心中狂喜,他连忙收敛心神,再次投入到这“胡吃海塞”式的修炼之中。
而山脚下,渊记法宝阁里。
林渊正悠闲地躺在摇椅上,感受着从天枢峰传来的那股熟悉的灵气波动,脸上露出了不出所料的笑容。
他这个儿子血脉之力实在太过霸道。
寻常的修炼法门就像是想用一根小水管去给一片大海注水,自然是感觉不到任何变化的。
只有用这种最直接的方式,才能撬动他体内那沉睡的庞大力量。
至于什么“想着好吃的”……
那不过是他随口胡诌的,一个能让儿子集中精神的由头罢了。
“这傻小子……”
林渊笑着摇了摇头,翻了个身,继续晒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