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王倒在地上,嘴里还咬着那把钥匙。沈知微冲出去的瞬间,风从走廊尽头吹来,带着一股淡淡的香气。她立刻屏住呼吸,手指一翻,袖中银针已经抵在鼻下。
那人穿着内侍服,手里拿着空瓷瓶,站在三步外,不动。
沈知微没说话,只将短箭对准他胸口。对方也没动,像是在等什么。
一秒,两秒。
然后那人转身就跑,速度快得不像寻常宫人。
沈知微没有追。她蹲下身,检查狼王的嘴。牙齿间有白色泡沫,舌尖发紫。她伸手探它鼻息,极弱。再看那把钥匙,沾了灰,但锁孔边缘有刮痕——是强行撬开机关后留下的。
她站起身,把钥匙收进袖袋,转身回实验室。
门关上,三道机关落锁的声音接连响起。她走到桌边,把瓷瓶残液倒在瓷碟里,滴入一滴试剂。液体立刻泛起细小气泡,颜色由清转褐。
是迷魂香。西域传来的老配方,能让人昏睡三天不醒。阿蛮以前破解过一次,靠的是拨浪鼓里的唇语密报。
沈知微打开抽屉,取出一枚铜哨,吹了一下。
不到半盏茶工夫,门外传来轻轻三下敲击。
她开门,阿蛮站在外面,手里抱着拨浪鼓,眼睛盯着地上的影子。她不会说话,但从不慌乱。
沈知微递给她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查假内侍去向,用老法。”
阿蛮点头,从鼓底抽出一根细线,缠在指尖。她闭上眼,嘴唇微动,开始打手语。这是沈家军的密语体系,外人看不懂,但她懂。
过了片刻,她睁开眼,写下一行字:“走水道。通相府冷院。”
沈知微皱眉。水道直通冷院,那是陆沉养伤的地方。他背上伤疤每逢月圆就会裂开,流出黑血,谁都不能靠近。
她低头看着试剂盘里的残液,忽然想到什么。
快步走到药架前,取出一小包藤蔓灰烬。这是从皇陵带回来的,混了血契墙的粉末。她将灰烬倒入溶剂,搅拌后滴在地图上。
丝线再次浮现,但这次不是银色,而是暗红。路径变了,新增一条支线,直指冷院偏房。
她盯着那条线,心跳加快。
陆沉的房间,就在那条线上。
她抓起药箱,带上玄铁镯,出门时对阿蛮说:“你守这里,有人动机关,立刻放烟。”
阿蛮点头,抱紧拨浪鼓,站在门边。
沈知微一路穿廊过院,避开了巡夜侍卫。冷院门口挂着旧灯笼,风吹得摇晃。她推门进去,院子里静得异常。
陆沉的房门虚掩着。
她推门而入,屋里没人点灯。月光从窗缝照进来,落在床边。陆沉躺在那里,衣服已经湿透,背上渗出血迹。
她走近,发现他衣衫裂开,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动。再仔细看,是一幅图——雁门关、苍岭道、黑水渡,全都连在一起,像一张活的地图。
她认得这个图案。和毒茉莉丝线标出的位置,一模一样。
她立刻取出银针,扎进他肩后穴位。这是止血镇痛的手法,但针刚入肉,陆沉猛地睁眼,一把抓住她手腕。
“别碰……”他声音沙哑,“月圆前……不能碰。”
沈知微没挣脱,只说:“你背上的图,和边关路线一致。北狄已经入境,你知道吗?”
陆沉眼神晃了一下,松开手,“我不知道……我只是……奉命守陵。”
“守陵?”沈知微冷笑,“那你枪柄里的东西,是谁给的?”
陆沉愣住,“什么?”
她没回答,抬手将玄铁镯贴在他背心。镯子微热,一道暖流顺着经脉扩散。陆沉的身体放松了些,伤口也不再渗血。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声轻响。
她回头,看见阿蛮站在院中,拨浪鼓举到胸前。下一秒,鼓面弹出一支小箭,直射屋内。
箭速极快,擦过她耳边,钉在陆沉的枪柄上。
“当”一声,枪柄侧面弹开一个小格。
沈知微走过去,从暗格里取出一块令牌。布包着,已经发黑。她解开,里面是一张折叠的羊皮纸,上面有字迹,但被血糊住了大半。
她用水化开血渍,看清了几个字:“令至即焚,不得延误。”
下面盖着一个印——北狄军令章。
她盯着那枚印,脑子飞转。这块令牌不该存在。陆沉是沈家嫡子,怎么可能持有敌军密令?
除非……
他是双面人。
或者,有人栽赃。
她抬头看陆沉,他已经昏过去了,嘴唇发青,额上全是冷汗。背上的图还在微微发光,像是还没稳定下来。
她把令牌收进怀里,正要离开,忽然感觉胸口一烫。
低头一看,玄铁镯正在发热,连带着左腕都有种刺痛感。她解开外层布条,发现镯子内圈浮现出一行小字——是双鱼玉佩上的刻痕。
同一时间,她怀里的令牌也热了起来。
两股热意交汇,眼前突然闪出一幕画面:火光冲天,一群士兵跪在地上,领头的人背对着镜头,手里举着一把长枪。
那身形,和陆沉一模一样。
画面一闪即逝。
沈知微站在原地,心跳如鼓。
如果那天陆沉也在现场,那他不是叛徒,就是幸存者。
可所有人都说沈家军全灭了。
她低头看着昏迷的陆沉,又摸了摸怀里的令牌。
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
她迅速收好东西,躲到床后。门被推开,一道黑影闪进来,直奔枪架。
那人伸手去拿长枪,却发现枪柄暗格开着,脸色一变。
沈知微从背后逼近,银针抵住他后颈。
“你是谁派来的?”
那人没说话,猛地转身,手里多了一把匕首。
她侧身避开,一脚踢中对方手腕。匕首落地,发出清脆响声。
借着月光,她看清了那人的脸——是兵部的小吏,常在萧明煜身边走动。
她冷笑,“你来取东西?说明这暗格,不止我知道。”
小吏咬牙,突然从嘴里吐出一颗药丸,吞了下去。
几秒后,他嘴角流血,倒在地上抽搐。
沈知微蹲下检查,发现他舌根有灼伤痕迹——是自毁用的毒药。
她站起身,看向陆沉。
这个人,被人盯上了。而他身上的秘密,远比她想的更深。
她走出房间,迎面撞上阿蛮。
阿蛮递给她一张纸条:“谢无涯送来的新信。他说,母未死,人在陵下。”
沈知微捏紧纸条。
母亲的姓氏出现在北狄名单上,布片上有半个“苏”字,现在又说人在陵下。
皇陵那么大,哪里是“下”?
她忽然想到血契墙后的空间。当时他们只顾着破局,没深入查看。墙塌之后,后面应该还有通道。
她转身对阿蛮说:“准备绳索、火折、银针加倍。明天夜里,我们再进皇陵。”
阿蛮点头,正要走,忽然停下,指着她胸口。
沈知微低头,发现玄铁镯还在发烫,而怀里的令牌,正贴着珍珠簪的位置,不断震动。
就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