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指挥中心的大屏幕上，显示着旧塔寨区域的三维地形图。已是深夜，会议室里却座无虚席，烟雾缭绕如同战场上的硝烟。主持会议的是市公安局局长郑国锋，两鬓斑白，肩章上的四角星花在灯光下闪着冷硬的光泽。
“林枭的祭日就在五天后。”郑国锋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根据可靠情报，‘暗影’残余势力计划在旧塔寨举行祭奠仪式。这是我们一网打尽的最佳机会。”
雷战坐在会议室后排，脊背挺得笔直。他刚刚结束又一次针对“暗影”外围据点的突击行动，眼睑下带着淡淡的青黑，但目光依然锐利如鹰。听到“旧塔寨”三个字，他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那是林枭最后的葬身之地，也是三年前那场惨烈围剿的终点。
“我们将其命名为‘终局计划’。”郑国锋环视全场，“情报部门已经确认，至少有两名‘暗影’高层会出席这次祭奠。其中包括我们追捕已久的‘毒蛇’。”
会议室里响起一阵压抑的骚动。“毒蛇”是林枭生前的左膀右臂，也是“暗影”组织中最神秘、最危险的人物之一。三年来，警方连他的一张清晰照片都未曾获得。
郑国锋看向雷战：“雷队，你曾经多次进入塔寨区域，对那里的地形最为熟悉。由你负责制定具体的行动方案。”
雷战站起身，走到大屏幕前。激光笔的红点落在蜿蜒的山路上。
“旧塔寨地处两省交界，地形复杂，易守难攻。”雷战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叙述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三年前的围剿行动后，当地居民已全部迁出，现在那里是无人区。这对我们既是优势，也是挑战。”
红点随着他的讲解在屏幕上移动。
“主祭奠地点应该在这里，塔寨旧址的中心广场。四面环山，只有三条通道可以进入。东面的山路最为平坦，但容易被埋伏；西面需要穿越一片密林，隐蔽性较好；北面是悬崖，常人难以攀爬，但对我们特种作战分队来说，是一条理想的突袭路径。”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会议室里的每一张面孔。
“根据我对林枭和‘暗影’组织的了解，他们一定会在祭奠现场布置严密的安防。我们需要提前一周开始部署侦察力量，对塔寨区域进行全天候监控。”
会议持续了三个小时。当雷战终于走出市局大门时，东方已现出鱼肚白。他独自驾车返回城郊的安全屋，一路上，三年前的画面不断在脑海中闪回。
那场爆炸，冲天的火光，林枭最后那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我会回来的。”林枭在葬身火海前这样说。
雷握紧了方向盘。这一次，他绝不会让任何意外发生。
安全屋的地下实验室里，陈默正对着电脑屏幕上的代码出神。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眼下是同样浓重的黑眼圈。
“会议结束了？”陈默问，顺手递给雷战一杯刚煮好的咖啡。
雷战接过，抿了一口。温度刚好。
“批准了。命名为‘终局计划’。”雷战言简意赅，“五天后行动。”
陈默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终于要到头了。”
“也许。”雷战放下咖啡杯，从随身携带的加密设备中调出塔寨地区的地图，“我们需要你的技术支持。‘暗影’很可能在祭奠现场使用信号屏蔽和反侦察设备。”
陈默点点头，转向他的工作站。屏幕上显示着旧塔寨的卫星图像。
“我已经开始着手了。看这里——”他放大图像，指向几处不起眼的阴影，“这些地方可能是他们的岗哨位置。我设计了一套分布式监控系统，可以利用野生动物作为移动侦察点。”
雷战微微挑眉：“怎么说？”
“我在研究塔寨地区的生态报告时发现，那里有相当数量的猕猴种群。”陈默调出另一组数据，“我改装了一批微型摄像头和信号发射器，重量不足100克，可以固定在猕猴颈圈上。它们活动范围广，又不会引起怀疑。”
雷战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不愧是‘幽灵’。”
“幽灵”是陈默在警队时的代号。他已经很久没听人这样叫他了。
二人工作到天亮。当第一缕阳光透过安全屋厚重的防弹玻璃窗时，行动计划已初具雏形。
第二天清晨，雷战亲自挑选的侦察小队整装待发。一共十二人，分为三组，由雷战最信任的副手杨震带队。
“记住，你们的任务是侦察，不是交战。”雷战的目光扫过每一张年轻而坚毅的面孔，“一旦暴露，立即撤退。明白吗？”
“明白！”整齐划一的回应。
杨震向前一步，压低声音：“雷队，放心。都是跟了我两年的好手。”
雷战点点头，拍了拍杨震的肩膀：“平安回来。”
侦察小队出发后，雷战返回指挥中心。大屏幕上实时显示着小队成员的生命体征和位置信息。陈默坐在监控台前，调试着接收设备。
“信号正常。”陈默头也不回地说，“第一批‘猕猴侦察兵’已经投放。”
屏幕上，几个绿色的小点开始移动，代表安装了监控设备的猕猴。它们敏捷地在树林间跳跃，摄像头传回的画面虽然有些晃动，但足够清晰。
“发现人类活动痕迹。”一名侦察队员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西侧山路，新鲜的车辙印。轮胎花纹与已知的‘暗影’常用车辆匹配。”
雷战凑近屏幕：“放大那个区域。”
画面切换，显示出西侧山路的实时影像。确实有车辆通过的痕迹，而且不止一辆。
“他们已经开始部署了。”雷战喃喃道。
接下来的两天，越来越多的情报传回指挥中心。侦察小队在塔寨周边发现了多个临时营地、隐蔽的岗哨位置、甚至还有一套简易的防空预警系统。
“暗影”的准备之充分，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
“这不像是祭奠仪式，”郑国锋在第三天的情况通报会上眉头紧锁，“更像是在准备一场战争。”
雷战调出最新的侦察报告：“我们发现了这个——在塔寨旧址的中央，他们搭建了一个临时祭坛。但奇怪的是，祭坛下方有异常的能量读数。”
陈默接过话头：“我分析了能量读数的频率，与已知的‘暗影’通讯设备都不匹配。这种频率更接近......某种引爆装置。”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你的意思是，这可能是陷阱？”郑国锋的声音凝重。
“不排除这种可能。”雷战回答，“但究竟是针对我们的陷阱，还是‘暗影’内部的某种仪式需要，目前还不能确定。”
会议结束后，雷战和陈默并肩走在通往指挥中心的长廊上。
“你怎么看？”雷战突然问。
陈默停下脚步，目光望向窗外。远处，城市的轮廓在暮色中渐渐模糊。
“林枭是个疯子，但不是傻子。”陈默缓缓道，“他如果真的还活着，不会轻易暴露自己。除非......”
“除非他有必胜的把握。”雷战接上他的话。
二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担忧。
第四天，侦察小队传回了最关键的情报。
“发现‘毒蛇’。”杨震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重复，发现目标‘毒蛇’。正在进入主祭坛区域。”
指挥中心顿时忙碌起来。雷战快步走到主屏幕前，画面来自一公里外的高倍率摄像机。一个身着黑色长袍的身影站在祭坛前，由于距离太远，面容模糊不清。
“能再清晰一点吗？”雷战问。
陈默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我正在调整参数......有了。”
画面稍微清晰了一些，可以辨认出那是一个身材高瘦的男人，脸上戴着一副诡异的面具——一条毒蛇缠绕在一把匕首上，正是“毒蛇”的标志。
“他在做什么？”郑国锋不知何时来到了指挥中心。
“似乎在主持某种仪式。”陈默放大画面，“看，他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只见“毒蛇”双手高举，手中是一个闪烁着幽蓝光芒的立方体。随着他的动作，祭坛周围的“暗影”成员齐齐跪拜在地。
“那是什么设备？”雷战问。
陈默摇头：“从未见过。但能量读数正在升高......等等，读数突然消失了！”
就在他说完这句话的同时，屏幕上的“毒蛇”突然转头，面具下的眼睛似乎直直地看向镜头。然后，他举起右手，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下一秒，所有监控屏幕全部黑屏。
“信号丢失！”技术人员惊呼。
“立即联系侦察小队！”雷战命令道。
通讯器里只有刺耳的杂音。
雷战的拳头重重砸在控制台上：“我们被反侦察了。”
指挥中心陷入一片混乱。雷战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
“启动应急方案b。”他的声音出奇地平静，“派出接应小组，坐标点Alpha。所有单位，进入一级战备状态。”
命令被迅速执行。雷战转向陈默：“分析刚才的能量读数消失前最后的数据，我要知道那到底是什么。”
陈默已经开始了工作：“正在尝试恢复数据......见鬼，他们在信号中植入了病毒，我们的系统正在被入侵！”
雷战俯身看去，只见陈默的电脑屏幕上，一条由代码组成的毒蛇正在疯狂吞噬着系统文件。
“能阻止吗？”
“我在尝试......”陈默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这是个相当复杂的病毒，不是‘暗影’一贯的风格......”
突然，病毒停止了扩散。屏幕上的毒蛇化作一行字：
“期待重逢，雷战。”
雷战的瞳孔猛然收缩。那是林枭惯用的告别语。
“他果然还活着。”雷战轻声说。
五小时后，接应小组带回了侦察小队。十二人中有三人牺牲，五人重伤，杨震的左臂被子弹击穿，但性命无虞。
“我们被伏击了。”杨震躺在担架上，脸色苍白但眼神清明，“他们知道我们的每一个行动步骤，就像......就像有人提前告诉了他们一样。”
雷战的心沉了下去。内鬼的阴影再次笼罩在心头。
当晚，他独自一人站在指挥中心的天台上，望着远处连绵的群山。旧塔寨就隐藏在那片黑暗之中，像一头蛰伏的野兽，等待着猎物上门。
陈默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边，递给他一罐咖啡。
“系统恢复了吗？”雷战问。
“大部分。病毒没有造成实质性破坏，更像是一个......警告。”陈默顿了顿，“或者说，挑衅。”
雷战喝了一口咖啡，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
“你怎么想？”他问陈默。
陈默沉默了片刻：“我认为，我们还是要按原计划进行。”
雷战转头看他。
“这是个陷阱，没错。”陈默继续道，“但也许，我们可以将计就计。他们以为掌握了我们的行动，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
雷战缓缓点头：“我也有同样的想法。”
二人相视一笑，那是历经生死的人才懂的默契。
第二天就是祭奠仪式的前夜。雷战召集所有参与行动的队员，做最后的部署。
“我知道，过去几天发生的事让大家心生疑虑。”雷战站在队伍前，声音铿锵，“有人怀疑行动计划被泄露，有人担心我们中间有内鬼。”
队伍中一阵轻微的骚动。
“但我相信，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可以托付生命的战友。”雷战的目光扫过每一张面孔，“明天，我们将面对的是穷凶极恶的罪犯，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亡命之徒。他们以为设下了完美的陷阱，等待我们自投罗网。”
他停顿了一下，让每个字都重重落下：
“我们要让他们知道，猎人，终将成为猎物。”
没有慷慨激昂的呐喊，只有坚定的目光和紧握的拳头。队员们无声地表达着他们的决心。
部署结束后，雷战回到办公室，开始最后检查自己的装备。手枪，步枪，匕首，通讯器，每一件都擦拭得一尘不染。
陈默推门而入，手中拿着一个黑色的手提箱。
“给你的。”他将手提箱放在桌上，“最新研发的单兵作战系统。防弹纤维，内置生命体征监测，还有......一个紧急求救信号发射器。即使在其他通讯全部中断的情况下，它也能工作。”
雷战打开箱子，里面是一套深灰色的作战服，材质轻薄，却有着金属般的光泽。
“谢谢。”他说。
陈默犹豫了一下：“还有一件事......我破解了病毒中的部分加密信息。‘暗影’似乎在进行某种......人体实验。与林枭的‘复活’可能有关。”
雷战猛地抬头：“什么实验？”
“信息不全，但提到了‘意识转移’和‘基因重构’。”陈默的眉头紧锁，“科学部认为这完全是天方夜谭，但......”
“但在林枭身上，什么都有可能。”雷战接话。
陈默点头：“明天的行动，如果直面林枭，不要被他的任何话迷惑。记住，那可能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林枭了。”
门外传来敲门声。郑国锋推门而入。
“一切就绪。”他说，目光中有担忧，但更多的是信任，“中央已经批准了行动。明天清晨六点，准时出发。”
雷战站起身，立正敬礼：“保证完成任务。”
郑国锋回礼，然后伸出右手：“平安归来。”
三只手紧紧握在一起。
夜幕降临，城市华灯初上。雷战站在窗前，望着这座他誓言守护的城市。明天，命运的天平将倾向哪一边，无人知晓。
但他的眼神依然坚定。
无论如何，这都将是一个了结。
桌上的通讯器闪烁起来，是各行动小组准备就绪的信号。雷战深吸一口气，开始最后一遍检查行动计划。
终局，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