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管事走后，大伙儿围着孟鸢，多少有点“娘子能把楚府拒了，我们也能跟着硬气”的意思。
有人拍着胸口：“娘子你放心，谁敢欺负你，我们一街的人都护着。”
旁边的年轻郎中“啧”了一声：“你护？你自己都站不稳。”
大汉瞪他：“你行你上。”
小吵小闹倒是热闹起来，吵归吵，却都是往孟鸢这边靠的。
他们是真担心她走了。
这时候，临安伸手替她把布巾抹顺，像是怕她累着，也像是心里还没完全缓过那一惊。
他悄悄看她一眼：“嫂嫂……你刚才拒绝得，好像一点都不怕。”
孟鸢把案板收下：“不怕。”
“为什么？”
“因为他们拿不了我什么。”
少年眨眨眼，像没听懂，又像听懂了。
苏明扇子一合，笑得有点坏：“娘子啊，你这话换个人说，那就是硬气。你说出来嘛，听着怎么就这么平平淡淡又有点狠？”
“我这样才顺耳。”
“你这样能顺死多少人。”
孟鸢懒得理他，朝临安摆手：“跟上。”
少年立刻提着竹篮，跟在她脚边，跟得很紧。
那动作明显是怕她被别人抢走位置似的。
她回头瞥他：“你走那么紧干嘛。”
“我……我怕你不叫我。”
“我摊子又不是谁都能帮。”
临安低着头应：“嗯，我知道。”
苏明笑得像看见了自家小猫：“你别说，小童生这副样子，倒是挺像……嗯，算了，我不说。”
临安耳朵动了动：“像什么？”
“像娘子的小跟班。”
临安：“……”
孟鸢轻敲案子：“别逗他。”
苏明摆手：“我哪敢，他要哭了我可不背锅。”
临安抿着嘴，小声抗议：“我不会哭。”
“那你脸为什么红？”
“我……我热。”
苏明差点笑岔气：“你热得只红耳朵？”
临安被逼得没话说，默默往旁边挪了半步，却还不忘把竹篮护紧。
孟鸢见他不自在，随口道：“回去喝点凉水。”
少年小声嗯了一声。
街边的人都在笑，但笑得是真欢喜。
哪家少年这么听嫂子一句话，就能耳朵通红的，怎么看都稀罕。
就在大家散得差不多的时候，苏明突然把扇子拦在孟鸢前头：“等一下。”
她停住：“什么？”
苏明往街角努努嘴：“娘子，那三个……又来了。”
孟鸢回头。
街口那边果然站了三个人，站位分得很开，乍看像随便看热闹，可每个人的眼都往她这边瞟。
临安整个人立刻紧一下：“嫂嫂……是昨天那几个。”
苏明低声：“娘子，今日比昨天还明显。若说探子……这样盯着人，也太不遮了。”
孟鸢眯着眼：“不是郡城的。”
“那是谁？”
“看脚步。像外县的。”
苏明吸口气：“外县也盯你？”
“我摊子火，盯我的人自然多。”
“你这摊子要再火两天，得把整个清水县的人引来了。”
孟鸢的摊布已经半收，动作慢慢的，不快也不急：“他们只是看，不动手。”
临安抓着竹篮的手更紧：“嫂嫂……你不要一个人去跟他们说。”
苏明轻轻拍他：“你放心，娘子要真去，一个能应付一群。”
临安立刻挺直：“那我也去。”
“你去干什么？”
孟鸢淡淡问。
“我……我想在你旁边。”
她无奈：“你年纪小，又没练过，去也是拖我后腿。”
临安眼睫颤了下，小声抗议：“我不会拖后腿。”
苏明笑得肩膀抖：“你还不如娘子的一半重。”
临安被说得更委屈，却不敢顶嘴。
孟鸢把车推到他面前：“你若真想帮我明日的忙，把你篮子收好。今天这个摔了，我明天材料不够。”
少年立刻挺起胸：“我不会摔的。”
“那就走。”
他立刻跟上。
苏明忍不住小声嘀咕：“娘子的人情味，倒是奇妙得很。赶人走，也是赶得软软的。”
孟鸢听见了：“再乱说，我明日不带你。”
苏明眼睛瞪大：“娘子你不能这样。”
她头也不回：“我就这样。”
临安忍不住偷偷笑。
苏明抖扇：“小童生，你笑什么？”
“我……没笑。”
“你笑了。”
“我没有。”
“你嘴角都歪了。”
临安立刻把脸埋得更低：“我……我是在想三明治。”
苏明：“你搪塞得太烂了。”
孟鸢却没多话，只慢慢往家走。
街道的风吹得有点凉，她心里倒不觉得凉，只觉得有点烦。
不是烦摊子火，是烦那些盯着的人。
这些人若只是看看，还好。
若是动了别的心思……那就麻烦。
她不怕麻烦，可证件在古代不好用。
她不能把所有人都打出镇子。
她正想着，突然听见苏明低声道：“娘子，街角那三人动了。”
临安立刻紧张：“嫂嫂——”
孟鸢抬手让少年安静。
那三人没有走过来，只是换了个位置。
像是在摸清她的路线，也像在试探什么。
苏明压低声音：“娘子，要不要我去拦他们？”
“拦什么。”
“他们凶神恶煞的。”
“他们要是真凶神恶煞，还用得着盯我三日？”
苏明一怔：“你这是……看破他们底了？”
“他们有任务，不敢乱来。”
孟鸢把车推得更稳，“反倒是那楚府管事，比这三人麻烦。”
苏明点头：“楚府那边是真的想挖你。”
临安小心问：“嫂嫂……你以后也不去郡城吗？”
“我有摊子。”
“可是……”
“你若考上童试，我就做甜的庆祝。你若没考上，我也做甜的安慰。”
临安愣了一下。
孟鸢慢慢说：“我走了，你吃什么。”
少年眼眶一下就亮起来，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只轻轻点头：“我……我会考。”
苏明在旁边啧啧：“娘子一句话顶十个补药。”
孟鸢随口问他：“你要吃甜的？”
“我要吃尊严。”
“那你别说话。”
苏明：“……”
临安偷笑又不敢笑。
孟鸢却忽然停住了。
街道尽头，有一辆不起眼的小马车停在那里。
车帘没有掀起，马车也不动。
可她知道，有人从里面在看她。
苏明顺她的方向望过去，小声道：“娘子……这是新的？”
“嗯。”
“谁？”
“不知道。”
临安也望过去，眼神戒备：“嫂嫂，我去看看？”
孟鸢按住他：“你去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