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鸢想起青衣少年是谁了。
那日带着周临安去书肆买东西，就是此人带头讥讽，这下不是送上门了。
“耽误我做生意了，我听闻杨柳书院的学生都是谦逊有礼，君子有方，连我一个无知妇人都知道先来后到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商女。
马文中觉得自己愿意吃她的吃食，她应该受宠若惊才对。
竟敢这么对他说话，信不信找人把她摊子掀了。
马文中惊怒交加，有心放两句狠话，赵子昂也不惯着他。
马家在清水镇有一定势力，赵家也不是吃素的。
“听到没有马文才，你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赶紧排队，不然回去我定将此事告诉陈夫子。”
陈夫子最重规矩，若是知道此事定然讨不了好，抄几遍书是在所难免的。
好汉不吃眼前亏，呸，贩夫走卒能有什么好东西。
马文中听到陈夫子就心生悔意，给自己找了借口，才嘟囔一句：“谁稀罕吃。”
恨恨的盯了孟鸢一眼，眼里的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上回注意力都在周临安身上，哪记得孟鸢的样子，只觉得这女人实在面目可憎，将孟鸢的脸深深刻在脑海中。
他一退气氛顿时轻松起来。
并非所有学生都是赵子昂，马文才此人横行霸道，不过于迫于马家权势并不敢得罪于他，眼见两人对上，生怕殃及无辜，差点风紧扯呼。
只是没想到孟鸢一介弱女子，竟也如此有胆量，不畏强权，看向她的眼里不由多了几分敬意。
穿越过的都知道，古代权势很多时候并非想象中那般可怕。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可是老祖宗说的。
现代有严密的监管系统，权力的含金量还高点。
古代那可是演都不演了，就没有银子办不了的事儿。
更别说马家只是商贾之家，哪怕不算上炸鸡任务的奖励，光是空间中的近千两白银也能给她底气。
放在县城也许不够看，但在清水镇，绝对称得上富户。
孟鸢并没有将这个插曲放在心上，动作不停，扬了扬手中的鸡腿：“下一个谁？”
众人顿时没了别的心思，盯着她手中的炸鸡腿眼睛发亮，争先恐后地开口。
“我要，我要椒盐口味的！”
“给我一份香辣味的鸡柳。”
“小娘子，给我打包我五个鸡腿、五个鸡翅和五份鸡柳，全要香辣的，这等美味，我必须得带回去给我的义子们尝尝！”
赵子昂从口袋里掏出两个碎银，直接放进孟鸢收钱的小匣子中，自顾自给自己找了五十个铜板。
油炸的就是方便，一会儿就好了，取来一张大油纸把东西包起来，隔着油纸还是烫，好在早有准备从托盘下方抽出一根草绳，将一头缠在油纸上系紧，掂了两下确定没问题，牵着另一头绳子递给他。
“小心烫，炸鸡得趁热吃最好，若是有人受不了香辣味，将吃食往水里涮一下便可。”
赵子昂忙点头，除了他几个好友都是住在书院，这会儿必定在内舍小憩，脚步飞快地转身离开。
马文中既没排队，也没离开，就站在旁边一直看。
见自己的死对头走了，瞬间感觉自己又行了。
就在众人叫卖声渐起时，马文中冷笑一声，抬高嗓门：“杨柳书院素来以清誉着称，我等学生如今却在门口排队啃鸡腿，成何体统？丢尽了书院脸面！”
前面刚买了鸡柳的学生听闻此言，连忙抽出被吮了一节的指头。
他慌乱地左顾右看，祈祷没有人注意到自己，不想跟马中文的目光撞个正着。
对方眼中的嘲弄犹如实质，刺得他浑身难受，要扔掉手中鸡腿是万万不可能的，不说味道鲜美令人垂涎，十文一袋可不能浪费！
连忙背过身去，果然好受多了，忙不迭又埋头吃了起来。
马文中：“……”
可他的话成功让其他几个正要掏钱的学生神情变得犹豫，一时顿住动作。
孟鸢暗恨这人实在可恶，坏自己好事，但对自己的炸鸡非常自信，也不催促，只一味往油锅中下鸡肉。
空气里只剩下油香翻腾。
前排一个身着旧布衫的青年男子，眼里闪过一抹挣扎。
咬牙从袖里摸出三十文，买下一只鸡腿，当众咬下。
外皮碎裂作响，油香混着肉汁直冲喉咙，他眼睛猛地一亮，忍不住脱口而出：“外脆里嫩、汁不涸！此物……妙极！”
真就那么好吃？
人群开始骚动起来。
马文中却哼笑：“酸儒一个，嘴上说得冠冕堂皇，实则不过为一口油腻吃食折腰。”
没等他再挖苦，身后忽有人冷声插话：“马兄，读书在心，饮食在口。你嘴上满腹圣贤，味蕾却半点无知，岂不更可笑？”
四下顿时爆发笑声。
“说得好！”
那寒门生耳尖微红，擦了擦嘴角的油污，抬起头正色道：“好吃便是好吃，与圣贤书何干？食能安人心，正如书能养人志。”
声音虽不高，却叫不少人点头称是。
犹豫的学生们被这一番话打动，索性丢下拘谨，纷纷掏钱排队。
圣人都说了，民以食为天。
吃东西嘛，怎会丢了书院脸面？
何况这炸鸡实在味美，若是不吃，怕是下午读书都安不下心！
马文中脸色青白交替，正要再开口，忽听身边有人窸窸窣窣。
一回头就看见平常交好的同窗，正偷偷把一小包鸡柳揣进袖里，油迹未干，被旁人眼尖抓了个正着。
“哈哈！嘴上嫌弃，手倒是比嘴诚实多了！”
“原来马兄身边的人，比他自己还要识货！”
笑声此起彼伏，同窗尴尬至极的看了他一眼，缩了缩脖子。
马文中脸色铁青，被众人取笑得抬不起头，狠狠一跺脚，转身离开。
人群笑得更大声，排队声也更热闹。
有人点香辣，有人要椒盐，剩下的人争相购买，短短半个时辰，放食材的竹盒便见了底。
忽然，书院内堂传来深沉的鼓音，这是快到上课的时辰了。
一袭青袍的夫子急匆匆赶来，正要进去，却在门口停住，鼻尖微动，眉头一挑。
“此香……从何而来？”
众人一时静默，齐刷刷转向孟鸢的小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