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辰的左腿像被钉进了铁桩，每吸一口气，那股从大腿外侧炸开的痛感就往神经深处钻一分。他单手撑在垫子上，指节因用力泛白，另一只手死死压住膝盖内侧某个点位，整个人斜歪着，却没倒。
台下嗡嗡作响，有人喊“快叫停”，也有人说“别硬撑了”。这些声音像是隔着水传来，模糊不清。他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不能躺下。
舌尖猛地一咬，血腥味瞬间在嘴里散开。这招是他从某个雪地生存副本里学来的——痛能压痛。当新的刺痛刺激感官，旧的疼痛反而会被短暂覆盖。他借着这零点几秒的清醒，深吸三口气，节奏精准得像机器设定好一般。心跳从一百八缓缓降到一百四，呼吸变得绵长。
就在意识快要被疼痛撕碎时，耳边忽然响起一道沙哑的声音：“检测到高负荷意志波动，启动‘信念锚定’模式——保留0.7秒预判延迟补偿。”
是系统。
虽然不能直接修复身体，但这个所谓的“信念锚定”，像是给他的大脑开了个外挂通道。那些曾经在不同人生里拼到极限的记忆碎片，开始不受控地闪现：
零下四十度的极地荒原，他拖着断骨的右腿，在暴风雪中爬行三十公里只为完成任务；
神医副本里，他中毒昏迷七天，醒来第一件事不是求救，而是自己扎针逼吐；
奥运百米决赛前一秒，心脏骤停，裁判都准备终止比赛了，他硬是靠自主神经调控抢回半秒生机，最后冲线时栽倒在终点线前……
哪一次不死人都算捡回来的？
“你现在这点伤，”他在心里冷笑，“还不够我热身。”
台对面，张烈站在原地没动，眼神紧盯着他。刚才那一击他用了巧劲，专挑旧伤发力，按理说对方至少得退赛。可眼前这人不仅没认输，连表情都没变几分。
“你疯了吧？”张烈终于开口，“真想废了自己？”
齐辰没答。他慢慢把压着膝盖的手收回来，指尖沾了血，顺着战术裤边缘滑下去，在地上拖出一道湿痕。然后他抬起脸，直视张烈，一字一顿：“比赛规则，有没有写‘受伤就得滚下去’？”
全场一静。
没人说话。
他弯腰，捡起刚才甩出去的拳套，拍了拍灰，重新戴上。动作不快，但每一个都稳得像秤砣落地。
陈昊在围栏边看得眼眶发烫。他记得三年前那个暴雨夜，齐辰把他从悬崖底下背上来时也是这样——浑身是血，一句话不说，只是往前走。那时候他还觉得这家伙是不是脑子有病，明明可以扔下他独自逃生。
现在他懂了。
有些人不是不怕死，而是更怕低头。
“齐辰！”他突然吼出声，声音劈开嘈杂，“你还记得悬崖那晚吗？你说过——活着就是赢！”
这句话像颗火星，砸进了干草堆。
先是几个零星的声音响应：“齐辰！挺住！”
接着更多人加入：“冠军还没完！”
“站起来啊！”
呼喊声一层叠一层，从角落蔓延到整个看台。原本压着气氛的质疑声被彻底盖住，取而代之的是整齐划一的助威浪潮。
齐辰闭上眼。
他知道这些人不是单纯为他加油，他们是在为自己心里那个“万一我也能坚持到底”的念头呐喊。这种共鸣他不陌生，每次模拟器切换人生时，那种跨越身份的共通感就会浮现——无论特种兵、运动员还是医生，真正让人走得远的，从来不是天赋，而是明知会输也不肯放手的倔强。
再睁眼时，他的目光已经变了。
不再只是冷静，也不仅仅是坚韧，而是一种近乎锋利的笃定。
张烈皱眉，下意识后退了半步。他本以为这一击能终结比赛，结果反倒把对手逼出了另一种状态。现在的齐辰，像一把本来钝了的刀，被人硬生生磨出了寒光。
“你到底想证明什么？”他低声道，“赢一场训练赛？拿个名次？还是让我们都看看你能多狠？”
齐辰活动了下左腿，肌肉抽搐了一下，但他没躲。他往前迈了一步，重心落在右脚，姿态看起来不平衡，却带着压迫感。
“我不是为了让你佩服才站在这儿。”他说，“我是为了让某些人知道，有些事，不是动动手脚就能改写的。”
张烈瞳孔微缩。
这话听着平常，可落在当下，却像一记耳光甩在脸上。他确实动了手脚，不止一次。从装备区到后勤组，每一步都在暗处布局。他不信运气，只信掌控。可眼前这个人，偏偏在所有不利条件下，一次次把失控的局面拽回自己手里。
“那你以为你现在赢了吗？”张烈冷笑，“瘸着腿，靠别人喊两嗓子就能翻盘？”
齐辰没反驳，只是抬起右手，做了个标准的迎战姿势。拳套对齐眉心，脚步微错，重心下沉。动作一丝不苟，哪怕左腿明显支撑不足，也没半点松懈。
台下声音渐渐平息，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这不是表演，也不是逞强。这是两个顶尖选手之间的生死局，只不过一个用身体进攻，另一个用意志防守。
风从场外卷进来，吹动齐辰额前被汗水浸透的碎发。他呼吸平稳，眼神锁定对手，仿佛刚才那阵几乎让他昏厥的剧痛从未发生。
张烈终于动了。
他不再试探，右脚猛然前踏，肩部下沉，摆拳直冲齐辰面门。这一击速度快、力量足，显然是要趁对方行动受限时强行终结。
齐辰没有后退。
他在拳风袭来的瞬间，脑袋微偏，同时右臂横架格挡，左手顺势探出，精准扣住了张烈挥拳后的空档。
两人贴身而立，力量在毫厘间角力。
齐辰能感觉到左腿的肌肉已经开始颤抖，血液顺着护具缝隙往下流，湿冷一片。但他咬牙撑着，非但没退，反而借着格挡的反作用力，将身体重心向前压去。
张烈没想到他会选择硬碰硬，一时失衡，脚步踉跄。
就在这刹那，齐辰低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入对方耳中：
“你说我撑不住。”
“可你有没有想过——”
“我根本不是在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