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如今邻里关系不比从前亲近，但小区里出了这么一桩“桃色惨案”，还是瞬间点燃了居民们的八卦热情，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林楠混在人群边缘，轻而易举地从那些热衷分享“情报”的大妈大爷们嘴里，拼凑出了爷爷奶奶家的大致情况。
在邻居们七嘴八舌的认知里，老林家就只有一个儿子，被老两口惯得不像样子。
“就是个游手好闲的混子！”一个挎着菜篮的大妈撇着嘴评价道。
不过，这儿子“倒是孝顺”——这是邻居们公认的，隔三差五就会来看看爹娘，只是从不在这里长住。
偶尔碰上邻居，也会打个招呼，搭几句话。
从这些零碎信息里，林楠得知这个“叔叔”和他媳妇住在另一个小区，两人生了个女儿。
但似乎，老两口对儿子只有一个孙女非常不满意，因此和儿媳妇的关系处得极僵。
“反正我是没怎么见过他媳妇儿和孩子过来，”另一个大爷叼着烟，慢悠悠地补充，“估计是不怎么来往。”
林楠默默听着，将这些信息与脑海中原主的记忆对比，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
林楠站在嘈杂的人群外围，大脑飞速运转，将刚刚听到的零碎信息与原主的记忆进行比对，一个清晰的、带着几分凉意的猜测逐渐浮出水面。
原主的记忆里，爷爷奶奶是在大约两个月后，也就是他即将放暑假、升高三的时间点找到他的。
林楠心中冷笑：恐怕是眼前这个被惯坏、如今已成一具尸体的“宝贝儿子”没了，老两口断了眼前的依靠，才终于想起远在别处、十几年不闻不问的大儿子那边，还有个能“废物利用”的孙子，急着找来给自己养老送终吧？
那么，原主那个素未谋面的婶子和堂妹呢？
她们之后又去了哪里？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爷爷奶奶后来给原主的那一笔“足以让他动心并相信他们诚意”的钱，又是从哪里来的？
原主虽然不算绝顶聪明，但也绝非纯傻子。
若是没有真金白银摆在那里，任凭这两个十几年未曾出现的老人口吐莲花，他又怎么可能轻易相信他们所谓的“血脉亲情”和“深切疼爱”？
这么一想，其实处处都是漏洞。
爷爷奶奶既然能在小儿子死后精准地找到原主，说明他们一直都有办法获取原主的消息。
可在此之前漫长的十几年，他们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对原主不闻不问，任由他在那个扭曲的家庭里挣扎。
这其中的冷漠与势利，让林楠心底泛起一丝寒意。
看来，这趟“认亲”之旅，远比他预想的要复杂和……有趣。
他压了压帽檐，目光再次投向那哭得几乎晕厥的奶奶宋歌，眼神里没有了最初的探寻，只剩下冰冷的审视。
这家人，还真是没一个简单的。
夜幕低垂，林楠才辗转回到了那个暂时落脚的小区。
远远地，他就看见一个瘦小的身影站在小区门口，正伸长脖子不住张望——是周青青。
一看到林楠，周青青黯淡的眼睛瞬间亮了，像抓住了救命稻草，飞快地跑到他面前，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依赖和欣喜：“哥！你回来了！”
林楠看着她，有些莫名：“你怎么在这儿？”
“我……我在等你。”周青青低下头，声音小了下去，“你一直没回来，我……我以为你不回来了。”语气里带着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恐慌。
林楠探究的目光扫过她低垂的脑袋：“不回来我能去哪儿？”
周青青咬着下唇，沉默不语。
林楠见状，也不再追问。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往家走，气氛有些凝滞。
推开家门，厨房里传来动静。吴雯探出头，看见是林楠，嘴唇嗫嚅了几下，最终什么也没说，像受惊的兔子一样飞快地缩回了厨房，仿佛多看一眼都会引来灾祸。
“怎么回事？”林楠一边放下书包，一边用下巴指了指厨房方向。
周青青的眼睛立刻又亮了起来，带着点邀功的意味，压低声音说：“我按你说的……吴雯她一开始还骂我，我饿了她两顿，她就老实了！”
“现在放开她，她也不跑不骂我了，还会乖乖给我做饭。”
“周涛只能躺在床上，他偶尔还会骂我。他骂我，我就堵上他的嘴，打他，一直饿着他，直到他消停为止。”她的语气里，带着一种模仿来的、生硬却有效的冷酷。
林楠转头看她，重复道：“按我说的？”
周青青连忙摆手，眼神却闪烁着：“不是不是！是我自己想的！”她急于证明自己的“成长”。
看林楠迈步走向小卧室，她也赶紧跟了上去，语气里带着一种打破幻象后的快意：“哥，我发现他也没什么厉害的。他也怕疼，怕饿。吴雯说的都是骗人的，根本没人管我们，周围邻居就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
林楠推开小卧室的门，一股混合着腐臭和污浊的气息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他有些惊讶地挑眉：“差不多一个月了，他这伤……一直没上药处理？”
周青青撇撇嘴：“吴雯一开始给他上过药，还帮他擦身子。但他骂吴雯，还动手打她。吴雯就只知道哭，后来慢慢也就不管了。”
“还有一回，他自己撑着胳膊想爬出去逃跑。我一开门，看见他都爬到门口了，吓了我一跳。”
她顿了顿，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件寻常事，“我就又打了他一顿。本来他那手脚都快养好了，这下又断了。吴雯之后就更不敢管了，就成了现在这样。”
房间里，躺在床上的周涛似乎听到了动静，发出微弱而含糊的呜咽，身体因为恐惧而微微抽搐。
林楠走近了些，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光线，仔细打量床上那个蜷缩的人影。
周涛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布满了斑驳的伤痕，青紫交错，有些地方甚至开始结痂。
但更引人注目的是，在那一片狼藉中，依稀可以辨认出几个圆形的、边缘焦黑的烫伤痕迹，大小和形状，像极了被烟头狠狠摁上去留下的印记。
林楠的目光在那几处烫伤上停留片刻，又扫过周涛因为痛苦和恐惧而不断颤抖的身体。
他缓缓直起身，侧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表情似乎带着些忐忑，又隐隐有些兴奋的周青青。
看来这一个月里，周涛所经历的，远不像他这位妹妹刚才描述的那般“轻描淡写”。
林楠的视线从周涛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上移开，忽然想起什么，转头问周青青：“小睿呢？这一个月一直没回来？”
他口中的小睿，是周涛和吴雯的亲儿子周睿，正在上小学，平时住校，通常两周回家一次。
周涛对这个儿子一向不错，算是他难得的一点“人性”。如果周睿回来发现父亲变成这样，很难预料会有什么反应。
说起来也讽刺，林楠和周睿作为家里的男孩都在外住校，唯独周青青这个女孩被要求走读。
当初美其名曰是“女孩子住校容易被欺负”，如今看来，多么可笑。
恐怕周涛从一开始就存了龌龊心思，才执意把“猎物”留在身边，方便他下手。
周青青听到问话，立刻回答：“我提前跟他老师联系了，说家里出了点急事，让他这个月假留在学校，费用我们出。”
林楠看了她一眼，这丫头考虑得倒是周全。
晚饭时，吴雯默默地端着饭菜出来，又自觉地退回厨房收拾，不敢与他们同桌。
饭后，林楠坐在沙发上，朝周青青招了招手：“过来，我有事问你。”
周青青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拘谨地走到沙发对面，小心翼翼地坐下。
林楠虽然只是平静地看着她，但那种常年身处高位、不怒自威的气场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凝滞。
他目光锐利，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你应该有些事情要跟我坦白。”他顿了顿，加重语气，“我只给你一次机会。”
周青青的脸色瞬间煞白，眼中的恐惧几乎要溢出来，手指下意识地绞紧了衣角，嘴唇微微颤抖，一时竟发不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