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中生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拿起火钳拨了拨炭火,火星子往上跳了跳,又很快落下去。他的脸色比刚才沉了不少,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申熙,陈奇,我知道红十五军的难处,也想帮你们——可现在苏区的情况,比你们想的还要难。”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这两个月,G民党军一直在封锁苏区的粮道,外面的粮食运不进来,咱们自己种的粮食,秋收的时候又被G民党军抢了大半。现在苏区的粮仓,早就空得能跑老鼠了。”
李云龙愣了一下:“那老百姓家里呢?能不能跟老百姓借点?等明年秋收了再还。”
“借?”曾中生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咱们早就挨家挨户问过了。老百姓自己都缺粮,有的人家把去年的陈粮都拿出来了,还是不够。前几天我去村里调研,看见一户人家,一家三口就靠着一碗稀粥过一天,孩子饿得直哭,大人也舍不得多喝一口。咱们是人民的军队,总不能把老百姓的救命粮都拿走吧?”
屋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炭火燃烧的声音。蔡申熙看着曾中生,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他知道苏区困难,却没想到已经难到了这个地步。
陈奇握紧了拳头,心里又急又堵,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云龙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知道曾中生说的是实话,红军不能拿老百姓的救命粮,这是铁打的规矩。
就在这时,曾中生抬起头,眼神里多了几分坚定:“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他看着蔡申熙和陈奇,语气严肃,“要粮,咱们不能等、不能靠,得向敌人要——G民党军的粮库里有的是粮食,只要咱们打得赢,就能把粮食抢过来,既解决咱们的困难,也能打击敌人的气焰。”
蔡申熙和陈奇对视一眼,眼里都闪过一丝亮光。向敌人要粮食——这确实是眼下最直接的办法。
可紧接着,蔡申熙又皱起了眉头:“可敌人的粮库都有重兵把守,咱们要怎么抢?而且现在苏区的局势到底怎么样,咱们心里也没底,要是贸然行动,会不会出问题。”
曾中生的手指落在地图上,顺着鄂豫皖苏区的边界划过,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他转过身,目光扫过屋里的三人,语气比刚才更沉重了几分:“你们这段时间一直在前线作战,可能没太注意——现在G民党军已经对咱们鄂豫皖苏区形成了合围之势,就像一张大网,正在慢慢收紧。这次蒋介石是铁了心要把咱们困死在这里,连武汉行营主任何成浚都亲自挂帅,当了‘围剿’总指挥。”
陈奇凑近地图,看着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的G民党军驻地,心里猛地一沉。
蔡申熙也站起身,走到地图旁,眉头拧成了疙瘩:“中生同志,敌人到底来了多少兵力?调动了哪些部队?”
“足足十万。”曾中生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炸雷在屋里响起。
蔡申熙猛地一拍桌子,搪瓷缸子都被震得跳了起来:“十万?蒋介石这是把家底都掏出来了!何成浚这老狐狸,之前在平汉线跟咱们打过交道,可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
曾中生点了点头,手指在地图上的三个方向重重一点:“这次敌人分了三路,还有一路在皖西防堵,把苏区围得严严实实。西路是第30师和第31师,从商城、罗山往南压,领头的是G民党军的老牌部队,装备比咱们好太多;南路更难缠,第13师、第44师还有第48师的一个旅,从麻城、宋埠、黄陂往北推,离咱们现在的驻地不到百里;东路是平汉线过来的第34师、新编第12师,还有个新编第2旅,沿着铁路线向东包抄,想切断咱们和外围的联系。”
曾中生顿了顿,拿起火钳拨了拨炭火,火星子往上跳了跳,又很快落下去:“最棘手的是皖西那边,第46师和警备第2旅守在东边,还有英山的新编第5旅,他们不主动进攻,就盯着咱们的后路,防止咱们往皖西转移。敌人这次不搞猛冲猛打,学精了,搞‘稳扎稳打’那一套——每推进十里地,就修碉堡、挖战壕,还把沿途的村子烧了,把老百姓赶走,想把咱们困在中间,断咱们的粮、断咱们的路。”
陈奇的拳头攥得更紧了,他去过南路的麻城附近,知道第13师的战斗力——去年红一军在麻城和他们交过手,对方的重机枪和迫击炮让红军吃了不少亏。他看向曾中生,语气带着急切:“那咱们现在能突围吗?往哪个方向走能避开敌人的主力?”
曾中生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一丝疲惫:“难。南路的第13师离咱们最近,这几天已经在光山外围和咱们的游击队交过手了,他们的侦查兵到处都是,咱们一有动静,他们立刻就能察觉。西路的第30师更狠,昨天刚把商城附近的一个粮站抢了,还放火烧了老百姓的粮仓——现在苏区的粮道,基本被他们掐断了。”
李云龙愣了一下:“那皖西呢?第46师不是防堵吗?咱们能不能从皖西撕开个口子?”
“皖西那边更难。”曾中生苦笑一声,“新编第5旅守在英山的山口,那里全是山道,敌人只要架几挺重机枪,咱们就冲不过去。前几天我派去皖西的侦查员回来报信,说第46师在六安到霍山的路上修了十几个碉堡,连老百姓的独轮车都不让过——咱们就算想往皖西转移,也得先啃下那些碉堡,可咱们现在连炸药都没有,怎么啃?”
屋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炭火燃烧的声音。
蔡申熙看着曾中生,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他知道苏区困难,却没想到敌人的部署这么严密,连转移的路都快堵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