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刚亮,沈知微已起身梳洗完毕。她将白玉簪插进发间,外头内侍候着通传早朝事宜。
昨夜写完的《女子入学暂行规》正压在案角,墨迹早已干透。她没再翻看,只吩咐一声:“备轿,去文华殿。”
今日是宣布女子科举之日。
文武百官已在殿中列立。裴砚端坐龙椅,见她进来,微微颔首。她行礼落座,礼部尚书出列奏请开科细则。她听着,目光扫过几位礼部郎中——正是这几人,前日被系统读出“预设答案塞考篮”的心声。
她闭眼,默念:查看左侧第三人内心。
三秒静默——
【“东区考篮已动过手脚,午时前换回来就行。”】
她睁眼,不动声色。
待礼部奏毕,她起身道:“女子科举乃朝廷新政,关乎国本。臣妾恳请陛下准许,由臣妾亲任总监考官,并启用铁甲女卫巡场,设三道搜检关卡。”
裴砚点头:“准。”
她继续道:“所有考生入场前须脱鞋解髻,更换统一考袍。随身物品一律焚毁,不得带入贡院一步。”
朝中有士族官员皱眉,低声议论。一人开口:“娘娘此令未免太过严苛,岂不伤读书人体面?”
她直视那人:“若体面能藏在夹带里,那便不是体面,是耻辱。”
殿中无人再言。
次日清晨,贡院外人山人海。数百名女子从各地赶来,穿粗布衣裳,捧笔墨纸砚,排队等候入场。围观百姓指指点点,有妇人冷笑:“她们连字都认不全,还能当官?”
也有寒门女子攥紧拳头,眼里发亮。
沈知微立于主楼高台,一身素色常服,仅戴白玉簪。她抬手一挥,搜检开始。
第一轮在门外,由女官查验手袋衣物;第二轮在廊下,检查鞋底发丝;第三轮在号舍前,逐人拍打衣襟。凡有可疑者,立即带离。
一名老杂役低着头走过复检处,袖口略显臃肿。她盯了几息,闭眼:查看此人内心。
三秒静默——
【“蜡丸二十粒,藏得严实,只要混进第三区……”】
她睁开眼,抬手示意。
两名铁甲女卫上前拦下老仆。一人扯开其袖管,取出十余枚蜡丸,又从鞋底抽出三册微型抄本,字迹细如蚊足。
人群哗然。
她命人将证物呈上。蜡丸剖开,内里果真写着《四书》精要。抄本上还标了“策论模板”“必考题解”。
她站在高台,声音清晰:“这是第一起,但不会是最后一起。”
话音未落,又有女官押来三人。一个裙边绣满小字,拆开一看是《论语》全文;一个发钗中空,藏着三寸长的字条;还有一个肚兜缝线异常,拆开后竟藏了五页策论范文。
接着,第三区通报:有人指甲盖内侧刻了经义,用黑墨填满缝隙,极难察觉。
第四区更甚:一名考生内衣夹层贴满薄纸,纸上密密麻麻抄录历年考题。
前后共查获夹带近百份,种类五花八门,手段层出不穷。
她命人将所有证物陈列于高台之上,供百姓围观。有人指着那些藏匿处摇头:“这哪是考试,分明是偷窃功名。”
寒门女子们围在台前,看得眼眶发红。一个姑娘低声说:“我们苦读十年,她们却想靠一张纸就抢走机会。”
她听见了,没说话,只下令宣读《考场新规》第七条:“凡怀挟文字入试者,不论出身,终身禁考。”
随即公布百名作弊者名单,全部革除资格,永不录用。
士族之中有人坐不住了。一位老学士颤巍巍出列,上书称:“搜检过苛,羞辱斯文,有损朝廷威仪,请废本次考试。”
她接过奏本,翻开看了一眼,抬眸问:“请问大人,何为斯文?”
老学士道:“诗书礼乐,仁义廉耻。”
她冷笑:“那把答案藏在鞋底的人,可曾读过‘耻’字?把策论缝进肚兜的,懂不懂‘礼’字怎么写?若斯文可以拿来作弊,那它早就不存在了。”
老学士张口欲言,却说不出话。
她将奏本扔进火盆,火焰腾起,映红她半边脸。
“考试继续。”
三日后,阅卷结束。
六部女官与翰林老学士联名呈报结果:共录女官五十七人。其中四十一人出自寒门,最年幼者十六岁,最年长者五十二岁。榜首女子来自陇西,父为樵夫,母病亡多年,靠替人抄经养活弟妹,策论写的是“女子治世,不在闺阁,在民心”。
榜单张贴当日,万人围观。
许多女子跪在地上哭出声。一个老妇拉着孙女的手,反复念叨:“你能读书了,你能做官了……”
城中茶肆酒楼都在议论此事。有人说:“皇后这一手,打得那些世家脸都肿了。”也有人说:“这才刚开始,她们不会罢休。”
放榜仪式上,裴砚亲临宣榜台。他站在高处,朗声道:“自今日起,女子科举列为常制,三年一考,与男科同格。凡通过者,授职任事,一体升迁。”
台下寂静片刻,随后爆发出欢呼。
士族官员默默退场,几人脸色铁青,一路无言。其中一人咬牙低语:“这一局输了,下次不会再让她得逞。”
沈知微站在台侧,听见了,却未动容。
仪式结束,她缓步下台。百姓自发让道,无人敢近身。有人轻喊:“皇后千秋。”声音不大,却接连响起。
她微微颔首,走向宫门前车驾。
车帘掀开一角,她刚抬脚踏上踏板,远处飞马疾驰而来。
骑兵翻身下马,跪地呈上一封军报。送信人声音沙哑:“北狄前线急讯,沈家逃犯沈清瑶勾结敌军,率三千叛军南下,已攻破雁门关外三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