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塞俄比亚的高原风带着股野花香,吹得“云鲲号”的船帆微微晃动。郑伟站在临时搭建的凉棚下,看着部落首领卡法手里捧着的红果——那果子像颗颗小樱桃,表皮油亮,捏开一看,里面裹着两颗绿莹莹的种子,散发着股奇异的清香。
“这是‘卡法’,”卡法说着生硬的阿拉伯语,用骨刀切开红果,把种子放进陶罐里,架在火上烤,“我们部落的人都喝它,熬夜守猎时泡一杯,能瞪着眼睛到天亮。”他烤得很认真,种子渐渐变成深褐色,冒出的烟气里混着焦香,像炒糊的豆子。
郑伟的鼻尖动了动。这味道算不上好闻,却带着股野性的冲劲,和江南茶叶的清雅截然不同。卡法把烤好的种子放进石臼里捣碎,冲上滚烫的山泉水,递过来一碗:“尝尝,东方的朋友。”
碗里的液体黑漆漆的,浮沫像层油花。郑伟抿了一小口,顿时皱起眉头——又苦又涩,还带着股焦味,比中药汤还难咽。他强忍着没吐出来,咂咂嘴:“是……很提神。”
卡法哈哈大笑,露出两排白牙:“第一次喝都这样!喝惯了,比蜂蜜水还让人上瘾。”他见郑伟不太习惯,又往碗里撒了把野蜂蜜,“加这个,就不苦了。”
郑伟刚想再尝,随从捧着个锡罐走了过来。“大人,泡好了。”随从掀开盖子,一股清冽的香气立刻漫了开来——是刚沏好的龙井,茶叶在热水里舒展,汤色碧绿,像盛着一汪春水。
“尝尝我们的‘提神物’。”郑伟把茶碗递给卡法。
卡法狐疑地端起来,先凑到鼻尖闻了闻,眼睛顿时亮了——这香气比野花香还清爽,带着股草木的甜。他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先是微苦,随即舌尖泛起回甘,一股暖意从胃里慢慢散开,浑身的疲惫都消了大半。
“这……这是什么神水?”卡法惊得差点把碗摔了,又连喝了三大口,擦着嘴说,“比我的‘卡法’好喝!不苦,还暖乎乎的,提神也不差!”
郑伟笑着说:“这叫茶叶,我们江南的山上长的。采下来晒干,用热水一泡就能喝。熬夜赶路时喝一杯,脑子清醒,胃里也舒服。”
卡法突然一拍大腿:“我要换!用我的‘卡法’果换你的茶叶!”他指着身后的队伍,十几个部落男子背着藤筐,里面装满了新鲜的咖啡果,“这些都是今年刚摘的,最饱满的!以后每年都给你们送,只要你们的茶叶管够!”
郑伟正有此意。他早听说非洲的“卡法”在阿拉伯和欧洲很抢手,只是味道太烈,若是带回江南,让茶师改良改良,说不定能成新花样。“可以,”他点头道,“一斤茶叶换十斤咖啡果,长期合作。我们还可以教你们种茶树,你们的高原气候,说不定能种出更好的茶叶。”
“种茶树?”卡法眼睛更亮了,“像种‘卡法’一样简单吗?”
“比那还简单。”郑伟让人拿来茶籽,“埋在土里,浇水施肥,三年就能采茶。我们派茶农来教你们,到时候你们既能喝自己种的茶,又能用‘卡法’换更多东西。”
交易很快定了下来。卡法的部落当天就送来两百斤咖啡果,郑伟则回赠了五十斤龙井和十斤茶籽。卡法捧着茶籽,像捧着珍宝,当场就让人去山坡上开垦土地,说要“明年就喝上自己种的茶”。
接下来的几天,凉棚下成了“饮品交流会”。郑伟的随从教部落女子怎么泡茶:水温要八成热,茶叶不能放太多,泡太久会苦;卡法的妻子则教中国工匠怎么处理咖啡果:红果要先发酵,种子要烤到微焦,捣碎后加蜂蜜煮才好喝。
有个叫阿伊莎的部落女子,学泡茶学得最快。她发现用煮咖啡的陶罐来沏茶,茶香更浓,便试着把茶叶和少量咖啡粉混在一起煮,没想到竟别有风味——既有茶的回甘,又有咖啡的醇厚。郑伟尝了尝,赞道:“这叫‘咖啡茶’,回去可以让茶馆试试。”
离开埃塞俄比亚时,“云鲲号”的货舱里堆满了咖啡果,空气中弥漫着焦香和茶香的混合气息。卡法带着部落人送行,送给郑伟一把用咖啡木做的木勺,勺柄上刻着茶叶和咖啡果的图案。“明年这个时候,我就带着新摘的‘卡法’去桑给巴尔找你,”卡法握着郑伟的手,“到时候,我要喝你们用我们的‘卡法’做的茶!”
郑伟笑着答应,留下了两个茶农和一本《茶经》译本。船开时,他看见山坡上已经种上了茶籽,卡法正带着人给幼苗浇水,阿伊莎则在凉棚下煮着“咖啡茶”,炊烟袅袅,像条连接两地的线。
四个月后,“云鲲号”回到广州。郑伟让人把咖啡果交给最大的茶馆“清雅楼”,嘱咐老板试着做“咖啡茶”。老板起初还犹豫,怕江南人喝不惯咖啡的苦味,没想到改良后的“咖啡茶”一推出就火了——用龙井打底,加少量烘焙过的咖啡粉,煮出来的茶汤红中带绿,苦中带甘,熬夜算账的商人、赶早班的脚夫都爱喝,说“一杯顶两杯茶,提神还不心慌”。
老板特意给郑伟送了壶新煮的“咖啡茶”,笑着说:“现在街坊都问有没有‘非洲来的茶’,您这趟生意,不光换来了咖啡果,还创出个新名堂!”
郑伟端着茶碗,望着窗外茶馆里热闹的景象——有人捧着“咖啡茶”谈生意,有人边喝边听书,茶博士吆喝着“新煮的咖啡茶嘞”,声音里满是喜气。他知道,这杯茶里,不仅有江南的龙井,还有埃塞俄比亚的咖啡果,更有两个大陆交换的善意。
就像此刻的茶香与咖啡香,看似不同,却能在同一壶水里交融,生出更奇妙的味道。而这样的交换,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