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伯特的邮件像一道淬毒的冰锥,瞬间刺穿了公寓内温存的余温。屏幕上的字眼——“数据真实性”、“伦理风险”、“患者隐私”——每一个都带着精准的恶意,瞄准沈聿怀最核心的职业声誉,也再次将温念初最深的创伤暴露在聚光灯下。
空气凝固了。
温念初感觉到沈聿怀环抱着她的手臂骤然僵硬,那与她十指交扣的手,力道猛地收紧,甚至让她感到了细微的疼痛。他周身的气息在刹那间变得冰冷而锐利,如同出鞘的利剑。
她立刻抬头看他。他下颌线绷得死紧,目光死死盯着那闪烁的手机屏幕,眼底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暴怒。那不是被挑衅的愤怒,而是一种领地与珍宝被触及逆鳞的森然冷意。
他没有立刻去看邮件内容,而是先低下头,看向怀里的她。
“别看。”他声音沙哑,带着一种极力压制下的风暴,抬手想遮住她的眼睛。
温念初却偏头躲开了。她反手更用力地握住他紧绷的手,目光清亮而坚定地回视他:“我不怕。”
她从他腿上下来,站直身体,深吸一口气,指向他的手机:“打开它。沈聿怀,我要知道他又想做什么。”
她不能再做那个只能被他保护在身后的人。这场风暴,他们必须一起面对。
沈聿怀深深地看着她,看着她眼中不容置疑的坚持。几秒后,他拿起手机,点开了那封邮件。
邮件内容比标题更加阴毒。兰伯特以“学术监督”为名,质疑沈聿怀研究中关于“双向脱敏”疗效数据的“异常显着性”,暗示可能存在人为美化。更致命的是,他声称掌握了“新的证据”,涉及温念初“未被充分披露的、可能影响研究客观性的过往心理创伤细节”,并“建议”伦理委员会对此进行深度审查,甚至暗示不排除温念初在“特定引导”下提供了“有倾向性”的自我报告。
这不仅仅是攻击,这是要将他们的治疗成果彻底污名化,将沈聿怀的专业性打上问号,并将温念初重新推回“病人”的定位,剥夺她话语权的可信度。
温念初的指尖冰凉,但脊背却挺得笔直。她一字不落地看完了邮件,胸口因愤怒而剧烈起伏。兰伯特不仅想毁掉沈聿怀,还想将她重新钉回耻辱柱上,否定她所有的努力和成长。
“无耻!”她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
沈聿怀已经迅速冷静下来。他放下手机,脸上的暴怒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令人心悸的冷静。他牵起温念初的手,将她带到沙发边坐下,自己则蹲在她面前,视线与她齐平。
“听着,念初,”他握住她的双手,目光如同磐石,“数据经得起任何审查。所有的协议、记录、评估指标,都有据可查。霍夫曼教授可以作证,你病情改善的客观数据无可辩驳。”
他的语气平稳,带着一种强大的、能够安定人心的力量。
“至于你的‘过往’,”他顿了顿,眼神深邃地看着她,“那是你的隐私,也是你的一部分。它不需要被任何人拿来作为攻击的武器。我们有权利拒绝这种恶意的窥探和利用。”
“那我们怎么办?”温念初问,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是害怕,而是被激怒的战栗。
沈聿怀站起身,走到书桌前打开电脑,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调出数个加密文件夹。
“他想要战争,”沈聿怀的声音冷得像冰,“我就给他战争。”
他一边快速浏览着文件,一边对温念初说,语速快而清晰:“我会在24小时内,向伦理委员会及研究所学术监督组提交正式回应,附上所有原始数据、公证过的协议副本,以及由第三方机构出具的、关于你感知能力改善的独立评估报告。同时,我会以‘恶意诽谤及侵犯患者隐私’为由,对兰伯特提起正式投诉。”
他的反击计划条理清晰,强硬直接。
“那我呢?”温念初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我能做什么?”
沈聿怀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看她。他伸出手,不是碰她的脸,而是轻轻握了握她紧攥的拳头,将它缓缓摊开,与自己的掌心相贴。
“你只需要,”他看着她的眼睛,声音低沉而肯定,“像现在这样,站在我身边。你的存在,你越来越好的一切,就是对所有质疑最有力的回击。”
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守护:“有关你过往的部分,一个字都不需要回应。那是你的禁区,谁也不能碰。”
就在这时,温念初的手机也响了起来,是苏苏打来的,语气焦急:“念初!你看国内艺术论坛了吗?有个匿名的帖子,在含沙射影地说你之前的心理问题,暗示你的作品成就‘来源可疑’!虽然还没大面积传开,但……”
温念初的心猛地一沉。兰伯特的触手,比她想象的伸得还要长。
她看向沈聿怀,他显然也从苏苏提高了的音量中听到了关键信息。他眼神一凛,瞬间明白了这是组合拳。
风暴,已经从学术圈,蔓延到了她刚刚起步的事业领域。
沈聿怀直接拿过她的手机,对那头的苏苏冷静开口:“苏苏,我是沈聿怀。帖子链接发给我。暂时不做任何公开回应,一切等我们这边的正式声明。”
挂断电话,他将手机递还给温念初,目光沉静如水。
“看来,”他扯了扯嘴角,那弧度没有温度,却带着一种披荆斩棘的决绝,“这场仗,要比预想的更快打响了。”
他向她伸出手。
“怕吗?”
温念初看着他那双深邃眼眸里映出的、小小的却无比坚定的自己,毫不犹豫地将手放入他的掌心。
“不怕。”她声音清晰,“我们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