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的气氛,因顾清婉一番铿锵有力的回怼而变得微妙且压抑。
五公主顾清瑶脸色煞白,羞愤交加,在众人或鄙夷或看戏的目光中,简直无地自容。
高坐龙椅的皇帝,脸色早已沉了下来。他先是欣慰地看了一眼脱胎换骨、敢于维护自身尊严的长女,随即目光冰冷地转向惹是生非的五公主。
“清瑶!”皇帝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回荡在大殿中,“你身为公主,不知谨言慎行,在如此喜庆宫宴上口出恶言,诋毁皇姐,更是藐视我南阳将士用鲜血换来的胜利!你可知罪?”
顾清瑶吓得浑身一抖,连忙离席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父皇息怒!儿臣……儿臣只是一时失言,绝无他意!求父皇恕罪!”
“失言?”皇帝冷哼一声,“朕看你是心思不正!回去闭门思过一个月,抄写《女戒》百遍!好好想想,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若再让朕听到半句闲言碎语,决不轻饶!”
这处罚不算太重,但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如此训斥,已是极大的羞辱。顾清瑶哭着叩首谢恩,被宫人搀扶下去时,几乎站不稳身子。
处置完搅局者,皇帝的目光再次转向顾清婉时,已满是心疼和补偿的意味。
“清婉我儿,”皇帝语气柔和了许多,“你受苦了。你为南阳所做的牺牲,朕和天下臣民都铭记于心,如今平安归来,朕心甚慰。”
他顿了顿,朗声宣布:“传朕旨意!赐大公主顾清婉京都朱雀大街公主府一座,毗邻南宁王府,便于你们姐弟走动。
另赏黄金万两,锦缎千匹,珠宝首饰十箱,良田千顷!望我儿好生将养,忘却前尘。”
如此丰厚的赏赐,引得殿内众人一阵低声惊呼,足见皇帝对这位长女的宠爱和补偿之心。
然而,皇帝接下来的话,却让顾清婉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清婉年岁也不小了,如今既已归来,终身大事也该提上日程。朕会为你留意,定要为我儿挑选一位才貌双全、德行出众的驸马,许你一世安稳富贵!”
此话一出,顾清婉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袖。她不由自主地看向身旁的黎梦染,眼中带着慌乱和无助。
黎梦染闻言,只是微微挑了挑眉,并未立即说话,但眼神却扫向了坐在另一侧的顾泽远。
顾泽远立刻会意,他站起身,对着皇帝恭敬行礼,语气诚恳地说道:“父皇,儿臣有一言。”
皇帝看向这个越发成熟稳重的儿子,颔首道:“皇儿但说无妨。”
顾泽远看了一眼紧张的皇姐,朗声道:“父皇,皇姐为南阳付出良多,受尽磨难。儿臣以为,此次挑选驸马,可否……让皇姐自己做主?
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寒门才俊,只要品性端方,对皇姐真心实意,便由皇姐凭自己心意选择。
儿臣只愿皇姐往后余生,能随心而活,觅得真正的良人,而非再为任何外物所困。”
他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既顾全了皇家的体面(要求品性端方),又最大限度地给予了顾清婉自由选择的权利。
皇帝看着台下姐弟二人,见顾清婉眼中含泪,满是感激地看着顾泽远,而顾泽远也是一片赤诚护姐之心,心中不由大慰。
他本就对长女心存愧疚,如今儿子又如此懂事,便顺水推舟地笑道:“好!难得你们姐弟情深,朕准了!清婉,你的驸马,便由你自己来选!只要你看中的,朕便为你赐婚!”
“谢父皇恩典!”顾清婉连忙起身谢恩,心中一块大石落地,涌起无限的感激。她感激地看向顾泽远和黎梦染,知道这定是染染的主意。
皇帝金口一开,殿内气氛再次活跃起来。不少家中有适龄子弟、或是想攀附权贵的大臣们,心思立刻活络了起来!
大公主虽然有过和亲的经历,但如今圣眷正浓,赏赐丰厚,更重要的是,她与风头无两的南宁王夫妇关系亲密!
南宁王如今是陛下眼前最得意的皇子,王妃黎梦染更是智谋武功深不可测!若能娶到大公主,岂不是等于搭上了南宁王这条通天捷径?
一时间,不少人都开始盘算着家中儿郎,或盘算着如何找机会让自家子弟在大公主面前露脸。
然而,顾清婉此刻却是又喜又愁。
喜的是,她终于可以掌控自己的婚姻,不必再成为政治牺牲品。
愁的是……她心中早已有了属意之人,可那块冷硬的“木头”,他会愿意吗?他对自己……到底有没有那份心思?
她下意识地抬眼,望向大殿角落。余廉作为黎梦染的贴身护卫,并未入席,只是抱着剑,如同影子般沉默地立在殿柱的阴影里,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
他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冰冷的视线扫了过来,与她对视一瞬,随即又面无表情地移开,依旧看不出任何情绪。
顾清婉的心,不由得沉了沉。
前路似乎光明,却又布满了未知的迷雾。她的幸福,终究还是要靠自己去争取。
而那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将会是她接下来要攻克的,最难、却也最让她心甘情愿的“堡垒”。
宫宴在一种复杂而微妙的气氛中继续进行着,每个人都各怀心思。
入住朱雀大街的公主府后,顾清婉的生活并未如预期般宁静。
皇帝那句“驸马自选”的金口玉言,如同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京城的权贵圈中激起了千层浪。
每日,公主府的门槛几乎要被媒婆和各家递帖子的管事踏破。
今日是尚书家的公子邀约游湖赏花,明日是侯府世子设宴品茗论诗,后日又是哪位青年将军送来边疆奇珍……各式各样的邀帖和礼物络绎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