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梦染带着明兰径直回了梦园,吩咐张嬷嬷紧闭院门,无论前院闹出什么动静,一律不予理会。她今日目的已达,懒得再去看那一家子的糟心戏码。
然而,前院丞相府的正厅里,此刻却是灯火通明,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黎栖栖跪在冰凉的地砖上,发髻散乱,桃红色的衣裙也皱巴巴的,早已失去了宫宴时的光鲜。
她哭得梨花带雨,肩膀一抽一抽,看起来好不可怜。她的生母张姨娘更是扑跪在一旁,抱着黎渊的腿,哭天抢地地求情:
“老爷!老爷您开恩啊!栖栖她年纪小,不懂事,定是受了太子的蛊惑才……才做出这等糊涂事!您就看在她一片痴心的份上,饶了她这一回吧!如今她已是太子的人了,这要是传出去,她可怎么活啊!”
令人无语的是,周氏竟然也在一旁帮腔,脸上带着一种复杂的、近乎讨好的神情,柔声道:“老爷,事已至此,责怪栖栖也无济于事。她这孩子向来乖巧,今日定是情难自禁……既然太子与她两情相悦,不如……不如就想办法成全了他们,也好保全相府的颜面和栖栖的性命啊。”
黎渊眉头紧锁,脸色铁青,胸口因愤怒和憋闷而剧烈起伏。
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乱响:“成全?你说得轻巧!那是太子!今日在宫中闹出如此丑事,陛下震怒,太子被禁足!皇后娘娘那边更是颜面尽失!此刻想着成全,是嫌我们相府死得不够快吗?!”
他深吸一口气,锐利的目光猛地射向跪在地上的黎栖栖,带着审视和怀疑:“栖栖,你老实告诉为父!今日为何独自去那偏僻宫殿?当真是太子邀你前去?”
他心中不是没有疑虑。这一切太过巧合,偏偏就在黎梦染准备提出退婚的时候,太子和栖栖就被人“撞破”在偏殿行苟且之事?而且黎梦染那丫头今日的表现太过镇定,甚至……像是早有预料?
可是,这可能吗?那丫头才从乡下回来多久?在宫里她能有这般手眼通天的本事?设计太子和丞相之女?
这念头太过荒诞,黎渊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或许……真的只是太子年轻气盛,栖栖又把持不住,才酿成大祸?
黎栖栖被父亲凌厉的眼神看得心头发慌,但她早已和姨娘对好了说辞,哭得更加凄惨委屈,抽噎着道:“爹爹明鉴!确是殿下让小太监悄悄递了纸条给女儿,约女儿偏殿一见,说有要事相商……女儿、女儿不敢不去啊!谁知到了那里,殿下他……他就……”她说着又羞又愧地低下头,泣不成声。
张姨娘连忙补充道:“老爷!定是太子殿下对栖栖用强了!我们栖栖是受害者啊!”
黎渊看着哭成泪人的女儿和妾室,又看了看一旁只会添乱的正妻,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烦躁地揉了揉额角,沉默了半晌,才疲惫地开口:
“罢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他看向黎栖栖,语气沉重,“栖栖,你既已是太子的人,这门亲事,为父自然会尽力为你争取。但眼下绝非良机!太子正在风口浪尖上,陛下和皇后娘娘都在气头上,此时去提,无疑是自取其辱!”
他顿了顿,吩咐道:“当务之急,是先平息皇后娘娘的怒火,周氏。”
他转向自己的正妻,“明日一早,你便递牌子进宫,带着栖栖去给皇后娘娘请安、谢罪。姿态放低些,好好认错,求娘娘宽恕。务必让娘娘明白,栖栖是无辜的,一切都是……都是情非得已。”
周氏连忙点头应下:“是,老爷,我明白了。”
黎栖栖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磕头:“谢谢爹爹!谢谢爹爹!女儿一定好好向皇后娘娘请罪,绝不让爹爹失望!”
她心中暗自松了口气,只要父亲还愿意帮她,那就还有希望。哄人开心、伏低做小本就是她最拿手的本事,以前皇后就挺喜欢她乖巧伶俐的模样,这次只要她表现得足够可怜、足够悔恨,想必能软化皇后的态度。
只要搞定了皇后,等太子解了禁足,她就有机会!太子妃的位置她是不敢想了,但一个侧妃之位,总该是她的吧?以后再谋正妃之位便是。
看着黎栖栖眼中重新燃起的希望和算计,黎渊心中五味杂陈。他挥了挥手,无力道:“都下去吧!让我静一静!”
众人退下后,黎渊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大厅里,看着摇曳的烛火,心中那份对黎梦染的怀疑却如同鬼魅般,怎么也挥之不去。
真的……只是巧合吗?
而梦园内,黎梦染早已卸下那一身沉重的华服珠翠,换回了舒适的寝衣。明兰一边帮她通发,一边低声汇报着前院的动静。
听到黎渊怀疑又自我否定的纠结,以及黎栖栖母女打算明日进宫卖惨求情的计划,黎梦染只是嗤笑一声。
“垂死挣扎。”她评价道,语气漠不关心。
皇后此刻怕是杀了黎栖栖的心都有,怎么可能被几句哭求就心软?更何况,太子经此一事,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已然动摇,皇后自身难保,哪有空理会一个声名尽毁、毫无价值的庶女?
明日进宫,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除非她那个爹会给出足够多的筹码,不过也不无可能,算了,报仇嘛!一点一点的享受过程也不赖。
“不必理会他们。”黎梦染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备水,沐浴。”她此刻更感兴趣的,是稍后该如何去“探望”那只胆大包天、还敢勾她手指的病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