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小姐真是心善，不知府上是哪一年夺得魁首，得到这整套十二花神发簪的？”
艾雪碧顺着宋姝静的话，故作好奇地问道，实则想进一步确认。
宋姝静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但很快便被温婉的笑容掩盖，她轻笑一声，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熟络与无奈：
“并未在往年的祈福获得过十二花神。不过，我与定安侯府的小侯爷谢允之是极好的朋友，他今年答应会送我一整套，届时我分你一朵便是。”
艾雪碧脸上立刻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与崇拜：
“原来大小姐与定安侯府那位小侯爷是朋友啊，真是厉害！听说那位小侯爷性情……颇为独特，鲜少与人深交，大小姐能与他交好，果然是自身魅力过人，令人钦佩。”
她作为家中精心培养，预备高嫁为家族牟利的棋子，早已练就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随口一句便是精准的恭维。
宋姝静脸颊适时地泛起一丝红晕，带着几分羞涩与维护：
“什么自身魅力不魅力的……允之他只是性子直率，有些小孩子心性，其实人……不坏的。”
艾雪碧脸上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心里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人其实不坏？她在东州就听过这位京城混世魔王的名号，说他不坏？骗鬼呢！这不就是变着法儿地炫耀自己和小侯爷关系非同一般吗？
一旁的林婉清实在听不下去这些虚伪的互相吹捧，拉了拉宋姝菀的衣袖，小声道：
“姝菀，这边怪无趣的，要不……我们去那边看看好不好？”
她作为一个穿越者，在现代根本没机会过花朝节，对古代这些传统活动充满了好奇。
在这娱乐匮乏的古代，好不容易遇到个节日，她什么都想尝试一下。
宋姝静见状，立刻笑着邀请艾雪碧：
“艾小姐，既然郡主和妹妹想去走走，不如我们一起吧？”
“好啊！”
艾雪碧求之不得，连忙应下，
“我初来京城，还没交到什么朋友，今日能认识郡主和两位宋小姐，实在是荣幸之至。”
一行人便朝着祈福的树林走去。宋姝菀一直没怎么说话，姿态慵懒而矜贵。
艾雪碧试图与她拉近关系，快走几步与她并肩而行，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主动搭话：
“还未请教宋二小姐年方几何？我看着二小姐容颜娇嫩，似乎比我还要小上一些？方才冒昧称呼姐姐，实在是我不对，二小姐莫要怪罪才是。”
她生了一副圆润无害的杏眸和小圆脸，笑起来格外甜美，加上嘴甜会说话，通常很难让人讨厌。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但前提是，这人不是宋姝菀。
她宋二小姐待人接物的标准，全凭当下心情以及对方父亲的官职高低。
三品以下官员的家眷，在她眼里基本属于懒得浪费表情和心思的范畴。
宋姝菀眼皮都懒得抬一下，语气冷淡：
“我可没什么妹妹，少跟我套近乎。”
艾雪碧嘴角那甜美的笑容瞬间僵硬了一下，但很快调整过来，从善如流：
“二小姐说的是，是我冒昧了。”
被隐隐排斥在对话圈外的宋姝静见状，立刻走上前，与她们并肩而行，用一种包容又带着些许歉意的语气对艾雪碧说：
“艾小姐莫要见怪，我妹妹在家中自幼被父母娇宠惯了，难免有些小孩子脾气，说话直接了些，并非故意刻薄。”
刻薄？
呵呵～！！！
好吧！
给你表演一个什么叫刻薄！
走在前面的宋姝菀忽然停下了脚步。
她手中捏着的，绣着精致牡丹的丝帕，像是无意般，轻飘飘地掉落在了地上。
宋姝菀转过身，目光饶有兴味地落在宋姝静身上，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声音又轻又软，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姐姐，我的丫鬟柒墨陪着南星进后山玩了。这帕子掉了，你能……帮我捡起来吗？”
艾雪碧的目光在宋姝菀和宋姝静之间迅速转了一圈，看到宋姝静脸上那一闪而过的难堪与僵硬，瞬间明了！
她刚才以为这对姐妹关系融洽，简直是错得离谱！
这宋二小姐在外面就如此明目张胆地欺辱长姐，如此跋扈！
相比之下，自己在家中对那些庶姐庶妹使的那些小绊子，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不够看了。
艾雪碧立刻明智地闭紧了嘴巴，眼观鼻鼻观心。
她的身份尴尬，贸然开口，绝对会引火烧身，跟着吃瓜吧。
紫茵心中不忿，硬着头皮上前一步：
“奴婢替二小姐捡……”
话未说完，宋姝菀已经抬起穿着绣花软缎鞋的脚，轻轻踩在了那条丝帕上。
她单眉微挑，目光落在紫茵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碰我的帕子？！”
“你！！！”
紫茵气得脸色发白，却死死咬住嘴唇忍了下来。
她知道，自己若敢顶撞，二小姐只会变本加厉地折辱大小姐。
宋姝静藏于袖中的双手死死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但仅仅片刻，她又缓缓松开，脸上努力维持着那副逆来顺受的温柔模样。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依旧平和，甚至带着一丝包容：
“好，妹妹，姐姐帮你捡。”
在艾雪碧和林婉清内心疯狂刷屏：来了来了！经典场面！的注视下，宋姝静缓缓蹲下身。
晌午耀眼灼热的阳光从她身后照射过来，仿佛在她周身镀上了一层刺目的光晕，让她蹲下的身影看起来带着几分不合时宜的，隐忍与高洁。
然而，在艾雪碧眼中，此刻逆光站着，唇角含笑的宋姝菀，才是那个身处圣光之下，却毫不掩饰恶意的蛇蝎美人。
她对于人性的恶劣面根本不屑隐藏，行事全凭本心。
被长姐隐晦地指责刻薄，当场就毫不留情地报复回去，嚣张得理直气壮。
宋姝静捡起那条被踩了一脚，沾染了尘土的帕子，递还给宋姝菀。
宋姝菀却没有伸手去接，甚至没有垂眸看一眼。
她只是兴致盎然地欣赏着宋姝静那强压怒火，不得不挤出笑容的扭曲脸庞，仿佛在欣赏一出绝妙的戏剧。
她轻轻啊了一声，语气带着天真的残忍：
“脏了呀。姐姐既然捡起来了，那就麻烦你……帮我洗干净吧。”
说完，她再不看宋姝静一眼，转身，裙摆划出优雅而冷漠的弧度，径直朝着赏红的方向走去。
林婉清赶紧快步跟上，内心的小人已经在疯狂呐喊：啊啊啊！虽然宋姝菀不是个传统意义上的好人，但是！能跟这样的恶女做朋友，看着他大爷的收拾绿茶，真他大爷的爽啊！
她心里可还清清楚楚地记得，万寿节宫宴上，宋姝静是怎么黑着脸，毫不留情地甩开她试图搀扶的手呢！
这个仇，她能记一辈子！
恶女怎么了？
恶女起码真实！
总比宋姝静那种表面温柔，背地里不知道算计什么的伪善之人好。
跟后者做朋友，保不齐哪天自己没用了，就被她背后捅刀子了。
宋姝静站在原地，看着宋姝菀和林婉清离去的背影，手中的帕子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心脏抽痛。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将帕子递给紫茵，语气带着惯常的柔弱与忍耐：
“收起来吧，回去仔细洗过，再……给她送回去。”
她转向神色复杂的艾雪碧，努力挤出一个宽容的笑容：
“艾小姐见笑了，我妹妹实在是有些……幼稚任性，我这个做姐姐的，也习惯了。”
艾雪碧连忙摇头，语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微妙：
“哪里的话，高门贵女，有点小性子也是常事。”
心里却在疯狂吐槽：姐姐！你可真能忍！你这么能忍，将来做什么事肯定都能成功！